景顺长城黎海威:量化投资正在等待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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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艳丽 | 文

巴菲特说:“小心那些会算术的人。”

股神指的是宽客,一群靠数学模型分析金融市场的人。他们认为,数学的精确性是分析最复杂的人类活动的基础。

2009年始,量化投资圣地巴克莱(BGI)的“中国兵团”陆陆续续归国,十几人,一半在公募基金,一半在私募基金,且大多定居在浦东世纪公园方圆一两公里范围之内。

这群先锋几乎开创了国内量化投资的一大重要流派:使用多因子选股模型的基本面量化。

其中,富国李笑薇、华泰柏瑞田汉卿、景顺长城黎海威等当年在巴克莱属同一个A股小组,他们分别在各家基金一手搭建了量化投研平台,是国内公募圈多因子选股的中流砥柱。

缘起

上世纪90年代,出国是一种潮流。

就读世界经济系的黎海威,像其他人一样,上新东方读托福、GRE,“想去海外看一看”。

他一路辗转德国柏林、美国东海岸、美国中部,寻找自己的兴趣,从环境经济学到密歇根大学金融工程硕士。

找工作时,黎海威来到了美国西海岸的旧金山,这里地中海气候宜人、华人众多,恰好碰到的第一家公司正在招量化研究员,且指定必须会中文、覆盖港股。

这家公司就是巴克莱。

当时,巴克莱是全球最大的基金公司,在量化投资上,以低频、偏基本面、多因子模型著称,主动量化的股票型策略规模一度至4000亿美金。

2006年12月,黎海威回国调研,拜访了当时国内量化较为著名的联合证券(后合并为华泰联合证券)。

黎海威感觉到,国内量化投资已经开始起步,框架上远不如海外那么系统,但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这次回国他也调研了当时A股的两三家数据提供商,在验证了样本的数据质量之后,惊讶地发现,基本覆盖和预测能力都在。

2007年春季,黎海威所在的小组推导结论是:A股市场是可以做的。

前前后后花了三年时间,李笑薇、田汉卿、黎海威等小组成员每天都在研究和开发A股的模型。

“回过头想想,也不见得很难,但那个时候,A股的模型没有现成经验,所以我们每一步都做得非常小心,尽可能地验证,包括数据做得更加透彻,这样等真正把钱放进去投资才会有信心。”黎海威回忆道。

重构beta

2014年-2018年,是国内量化投资的春天。至2018年下半年,“指数基金元年”的说法渐起,主动选股开始跑不过被动指数/指数增强。

话音刚落,主动选股在第二年业绩爆发,量化投资开始灰头土脸。

背后的根本原因,是经济转型、产业格局不断向头部集中的态势,对量化投资形成挑战。

量化的优势是宽度和纪律性,持股分散、聚沙成塔。相对应地,主动的优势是深度和灵活性。当市场热点在某几个区域长期聚集,量化的实际投资宽度被压缩了,相关系数升高,尤其是在量化中,估值又是很重要的因素。

2018年,黎海威开始反思,“总有一个地方要突破一下”。

当时的几个业界讨论触动了他。一个触动,是讨论A股有好的alpha、坏的beta,坏beta因为宽基指数的夏普比率太低、波动率大,那么自然而然的想法就是剥离alpha,这是量化对冲的做法。

另一个触动,是一梯队的明星基金经理,年化收益可达20%,且回撤仍可控制在20%左右。这让黎海威意识到,在A股,搞定beta很重要,alpha是相对小规模级别的东西。所谓的beta,就是历史的进程。

因此,黎海威得到的结论是:重构beta。

借鉴头部基金经理的做法,先找到好的行业和赛道,再叠加选股,配合一定的仓位和波段操作、甚至行业轮动,也就是说,好的beta+好的alpha。

传统经典量化理论侧重于技术层面如何在基准之上挖掘alpha。对黎海威这样的系统科班出身,重要的是突破了那一层思维模式。

黎海威决定构建自己的基准,更能代表中国未来的发展趋势的基准。

一套发展经济学的理论

在巴克莱(BGI)时期,黎海威所在的部门研究过处于各种发展阶段的新兴国家市场,路子比A股更野的也做过,比如东欧、巴西、印度、印尼、马来西亚、土耳其等等。

“做多了就会有比较,甚至会有一种穿越的感觉。”黎海威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

然而,尽管阅尽千帆,像中国如此大的体量、具备经济战略纵深的转型,是过去几十年未见的。

例如像日本、韩国等,更多是参与发达国家的垂直分工体系,产业类别没那么多,市场不会变化那么频繁。

因此,量化模型也要不断地迭代和适应。

“新兴国家市场的本质特点,还是成长。”黎海威认为,全球资金如果想找价值型策略,待在发达国家市场不好吗?外资资金看中的一定是经济体或行业的成长性优于本国。

这种成长性,代表着一个国家在产业链向上升级的潮流。

黎海威从发展经济学的视角思考:既然中国在全球分工价值链继续向上攀爬,是一种必然,那么,未来五年/十年/十五年,中国会越来越像哪些经济体?在经济规模、产业结构、人口结构上,可能是美国、德国、日本,但像的方向不一样。

这是一个倒推的过程。要到那个梯队里,必然导致在某些行业加大投资,然后好公司冒尖,推导可知,哪些行业有机会。

“这个过程已经开始了,还没结束。”黎海威称。

黎海威称之为“成长演化”。

因此,他的新基金“景顺长城量化成长演化基金”,主要覆盖七个行业,分别是:计算机、电子、医药生物、食品饮料、家用电器、休闲、保险。2013年以来,七个行业的平均收益率都相当可观,大幅超越任何宽基指数。此外,彼此之间低相关,在不同周期有不同展现。

这就是黎海威重构beta的结果。

从量化投资的专业角度评价,这种做法以部分牺牲信息比率或跟踪误差的约束,来换取整个组合的收益率和夏普比率更高。

多因子选股模型

很多人觉得,量化模型是一个“黑匣子”,其实并不然。

作为舶来品,多因子选股模型的本质仍然是找到一个好公司、和它一起成长。

黎海威举个例子,去超市花100块钱买苹果和梨,如何决策?每个人都面临目标、约束条件,比如口感、味道、形状、颜色,这是决策目标;又如,谁便宜谁贵,这是约束条件。最后,形成了一个苹果和梨的组合,30块苹果+70块梨,当价格出现波动,可能需要调仓,调成50块苹果+50块梨,这就是基本面量化每天都在经历的投资决策。

整个决策的专业模块叫做“优化器”,这并不是一个非常悬的东西。

而整个多因子选股模型,就是把各种各样的投资决策集合在一起,比如有一部分价值、一部分成长、一部分盈利质量、一部分趋势/反转/交易行为等等。

就像大家都喜欢长得好看的水果,圆的形状就成为一个量化因子,同理,香气扑鼻、汁水丰盈也可以是。

基本面量化和主动选股,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

基本面量化模型相当于一个小型研究员团队。击败最优秀的研究员、在每个行业做到第一位,这是不现实的,模型用数据说话,实际的目标是在每个行业里争取做到第二分位。

模型没有人的优点,同时也没有人的缺点。它是绝对的纪律性、没有恐惧。

例如,每个基金经理都有自己的能力圈,当市场的变化突破了能力圈的边界,从研究员推票到真正落实基金经理持仓,人的理解在中间有一个距离,但模型没有距离。

量化的逻辑是:可能对每一只股票的理解不如主动的那么深刻,但宽度远胜主动。比如量化组合持有100只股票,平均每4个月换手一次,也就是一年有300次独立的抉择。如果300次抉择的相关性较低,如果每次赚钱的概率大于50%,那么整体的赢面就很大。

和而不同

黎海威评价量化投资的精神内核,是“和而不同”。

相比主动,基本面量化更依赖团队,由研究模型驱动,一般不主动干预个股。在量化团队内部,所有人在一个平面上,把真实的东西讲出来,不强调权威,注重扁平化管理。

业内对量化投资公认的看法是:方兴未艾。

“这一两年阶段性有调整,但量化投资会有大爆发时刻,而且这个点正在接近。”黎海威称。

换句话说,基本面量化正在等待属于自己的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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