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美援朝70周年纪念日,我为我来自红色东方之城而骄傲!

这周我们写了三篇短文,先从人民军队历史最悠久、战功最卓著的兵种——步兵,在朝鲜战场上最有代表性、给敌人留下印象最深刻的装备——苏制冲锋枪说起;接着说非常年轻,在抗美援朝期间“一夜成长起来”的技术兵种——空军歼击航空兵,如何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打击性能不占优势却经验丰富无比狡猾的对手;最后以确保战争胜利的幕后基石——汽车运输力量,如何克服数量与性能上的不足、敌人严酷的火力封锁等困难,满足志愿军后勤保障越来越复杂的要求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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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场有着深远国际影响的高强度局部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的相关研究足以被拆分成无数个细节,咱们这三篇不算什么正经研究,连九牛一毛都不算,只能算是一份心意

总之,今晚咱们就不聊这些了。

估计和很多军事群一样,我们日常聊天的一个群里,这两天的主要话题一直离不开《金刚川》。微博上也一直有人问我,看没看《金刚川》,观后感如何?我不打算代表任何人,只代表我自己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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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大概会抽空把这部剧追着看一下

作为一个在鸭绿江边长大的丹东人,我记得小时候语文老师教识字时,讲到“援”字时,举的例子就是“抗美援朝”;至于《志愿军战歌》,在我的记忆中,那感觉就是跟《义勇军进行曲》一起学会唱的。爷爷当年是老工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支前生产,姥姥当年是中学老师,送别了很多男女学生参军入朝;从小从他们那儿听的抗美援朝故事,跟着爸妈看的抗美援朝老电影,久而久之下来,一方面我知道确实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抗美援朝电影了,非常盼望;一方面内心深处对抗美援朝电影的要求又非常高,可以说是不怕慢功夫,就怕没细活。

所以,在知道这部片子制作周期实在太短时,我就已经想好,这次不去电影院了。我相信在当前的形势下,未来必然会催生出更多制作上更为完善的作品,等到我们能够像细数《流浪地球》、《红海行动》、《战狼2》、《湄公河行动》等作品那样,对比品评这个时代的抗美援朝电影时,那时候的我也能用更为客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过高的期待,去看一看《金刚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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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丹东人民来说,70年前那场在鸭绿江上空,围绕两座关系到数十万大军入朝作战的钢铁大桥,空前残酷的空地大战,说是从儿时就知道的故事一点不为过

英雄赞歌

电影可以留着以后看,有些人和事,一旦错过就很难重来。这次在北上冰城参加第78集团军组织的“坦克两项”事迹报告会之前,我回了趟家。第一件事儿,是去参观重开的抗美援朝纪念馆,这事儿在过节前的推送里说过;第二件事,是去了趟快有10年没上过的鸭绿江断桥。

桥上的一切,其实都是我早就熟悉的。2000年10月,抗美援朝老兵,时任国防部长迟浩田上将在访问朝鲜前,登上了此前名为“鸭绿江端桥”的断桥,并重新题写桥名为“鸭绿江断桥”,当时在仪式现场,我是放飞和平鸽的那群小学生里的一个。后来又是几次陪外地亲戚朋友上桥参观,所以对这次参观本来也没想那么多,不就是赶上入朝70周年的时候,一次普通的故地重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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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小时候这桥的颜色还刷成了蓝色,后来随着改回“断桥”而一并刷回铁灰色

等到行程已过大半,从断桥末端折返时,突然看到了一位儿女陪同在旁,身穿军装,有些佝偻的老人的背影,我心头一热,这会不会正巧是一位抗美援朝老兵?待到几步赶到身侧,老人突然哼唱起了《金日成将军之歌》,一听声音,还是一位老奶奶!二话不说,立刻一起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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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英雄的证件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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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随身保留的入党志愿书

这位名叫赵士芳的志愿军老战士,1945年参加新四军,1948年入党,参加过歼灭蒋匪军“王牌”74师的孟良崮战役,1950年随志愿军9兵团兵战医院入朝参战,参与过包括长津湖战役在内的抗美援朝第一次到第五次战役。等到1952年短暂回国探亲,家人看到这位已经“女大十八变”、英姿飒爽的志愿军女干部时,已经根本认不出这就是离家七年的大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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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现居黑龙江省绥化市,这是绥化新闻网去年7月对她的报道

英姿飒爽的身姿,从那场空前残酷的战火硝烟中走来。亲历第五次战役北撤阶段的赵士芳老人回忆,“北上的时候,一路上有很多小部队,半个排啊、一个班啊,跟我们行动。我们停下来抢救伤员,他们就在外围警戒;美帝和李承晚追过来啊,他们就抓起枪,一句话不说就冲进林子里,过一会儿,老远的地方突然一阵枪响、手榴弹响,就啥也没有了......我记不住有多少这样的部队,也没问过他们的名字,他们都再也没有回来.....”

这些无名英雄的牺牲,终于让野战医院整体撤到了美伪军地面部队威胁不到的地方。然而没过多久,一次狂轰滥炸再度让她们与战友们生死两别:“400多人啊,朝鲜老百姓手指甲都刨掉了,就刨出来50多个活的。我睁开眼,朝鲜‘阿玛尼’(大娘)十个手指头都包着,冲我连说带比划的,会朝语的战友跟我说,‘姑娘呀,不要在帐篷上画红十字了,那些飞贼就瞄着这个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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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这里与赵士芳老人合影,与北上冰城向首长和战友们汇报、开上96B坦克,是我今年最幸运的两件事儿

当时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杀不死我的,必使我更加强大”。是啊,这位为了人民解放事业转战祖国南北,跨过鸭绿江清川江大同江临津江,年逾九旬的老英雄不仅身板硬朗、行走自如,甚至还每天左右压腿各150下!这样的英雄,如何不让我们对那一代人肃然起敬,如何不让我们为那一代人唱响英雄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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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您节日快乐,身体健康!

和老英雄唱了好几首红歌,为她和陪同的家人们在彭德怀司令员塑像前拍了好几张合影,我们一起走下断桥。记得分别前,老人望着对岸的朝鲜新义州市说,“我们过江的时候,那边什么都没了,吃的喝的都没有,想搭个窝棚都发现地上石头全炸碎了,彻彻底底。现在大楼都起来这老些了,小伙子啊,那个红色的圆楼是新盖的吧,上面写的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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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义州市为科研工作者和劳动模范修建的住宅楼

“奶奶,是‘一心团结’”。

一心团结

那天回到家,顾不上洗手去厨房剁饺子馅儿,赶紧给爸妈看我和老英雄的合影。很少为生活中的事儿发表评论的他们,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听着我讲述的故事,连连感慨“那一代人真的是伟大,人们可不能忘了她们”;我想,这就是咱们普通丹东市民最为朴素的情感表达了。

这次回家,也正赶上央视《军事报道》连着几天报道丹东这座英雄城市的人和事儿。一家人看着电视感慨,咱们丹东也就这时候,能在中央媒体上有这么多“高光时刻”。所以对于好不容易回趟家的我,一有工夫就往抗美援朝纪念景点钻的行为,爸妈这次是全力支持,“你现在好歹也是个笔杆子了,那就多拍点、多写点,让更多的人知道咱们丹东是个英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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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市参军加上支前民兵人数,总数达6万人左右,放在全国入朝总人数里肯定不算多,但1952年安东(丹东)市全市人口也不过25万人,从这个角度说,“英雄城市”实至名归

所以在假期,我又去了足有17年没去过的丹东抗美援朝烈士陵园。上一次去,还是我初一下学期,学校清明节组织我们去烈士陵园献花。记得头一天老师通知的时候说,“明天天气预报有大雨,大家可以带伞,但负责献花圈的同学就辛苦了,得顶着雨上......”话音未落,我站起来:“老师,明天我上!”随后,班里另一个军转干部家的孩子也举起了手。

本来我们那个时候,入团是要上团课、有考试的,颇为麻烦,但也就因为这一下,学校直接批准我俩“免试入团”。那天我们顶着雨,把巨大的花圈(我俩发育慢,那时候都一米五多一点,现在这人比我还高半个脑袋)一路从陵园大门口踩着几十级台阶放到了纪念碑下。之后我们又顶着雨念完了入团誓词,然后回学校接着上课——第二天的结果不言自明: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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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这里随手拍下照片,阳光恰好把画面分成两半。整理照片时才想起那句话:“多少人看不见黑暗,是因为有人用生命把黑暗阻挡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这次是一个人去烈士陵园,陵园里也空无一人,但能看到在不久前的中秋国庆双节前后,有人在烈士们墓碑前摆放了国旗和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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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不是烈士的家人,谢谢你们!

什么都没拿的我,在满山的英灵面前顿觉失礼。那就遵循扫墓最基本的定义吧:把墓碑上的杂草蜘蛛网清理清理,把个别墓碑前碎裂的石头拼回原位,以及把被风吹跑的花束,摆回纪念碑前正中央的位置。再捡点垃圾丢进垃圾桶,只当尽一份丹东人该尽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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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夏长永烈士墓碑基座的碎石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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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去了志愿军空8师第三次轰炸大和岛15烈士衣冠冢上面的蜘蛛网

我在一个个墓碑前鞠躬,拍下照片,发现很多烈士墓碑上写的都是所属部队的(数字/地名)代号而非番号,如“三七部队”、“德川部队”等。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烈士的部别不详,很多烈士的家乡籍贯不详,以及“李副股长之墓”这样无法查实名字的例子,乃至姓名都无法查证的“烈士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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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张拍下来,也许我无法查出每位烈士背后的历史,但我至少想探知一下每个部队代号背后的故事,虽然这注定也会是一个庞杂的工程

从抗美援朝纪念馆、到鸭绿江断桥、到抗美援朝烈士陵园、再到陪父母去河口景区游玩时参观的铁路抗美援朝纪念馆,再算上零零散散路过的一些地方,这次回家,我几乎走遍了丹东市内所有与抗美援朝有关的景点。在告别故乡,北上“第二故乡”哈尔滨、接受“新时代革命军人好样子”的代表(也是抗美援朝英雄部队坦克3师的传人)的另一次精神洗礼的路上,这些画面在脑子里如过电影一般闪现着。

然而当时想到的,更多是一个个地名:是抗美援朝纪念馆里,与志愿军每一次浴血奋战相关的两水洞、黄草岭、清川江、长津湖、临津江、上甘岭;是抗美援朝烈士陵园里,墓碑上那来自五湖四海的烈士籍贯;是铁路抗馆里,看上去寥寥数条,但就是打不垮的钢铁运输线上,每一个都曾“迎接”过无数炸弹落下的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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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美国人,我也肯定想不明白:凭我们空中力量无比强大的实力,就这么两条当初日本人修的铁路,怎么就他娘的“天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呢?

在战争之前,没有多少中国人知道朝鲜的那些地名,中国的很多地名,对于朝鲜人来说也是一样;而在傲慢的美国人眼里,这些读起来反正都拗口的地名,自然都无足轻重。在战争结束后,三千里江山上处处有着美国人心中的“血染岭”、“伤心岭”,矗立着中国人心中的一座座精神高地;而在朝鲜人心中,原本陌生的一个个中国地名,也因为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儿女在半岛上的流血牺牲而有了不同的意义。

比如在去年那场遗憾未能成行的朝鲜牡丹峰乐团巡回演出计划中,相比上海、广州、深圳这些大城市,湖南省娄底市显得非常不起眼,但朝鲜方面一定要选择在这里办一场演出,只因为那里是罗盛教烈士的故乡。晚上我们在上海古北路的平壤高丽馆吃饭,那位刚刚在舞台上动情地演唱《英雄赞歌》的朝鲜女服务员,得知我们中的一位来自湖南时,一句中文脱口而出:“革命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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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这八个字的范围扩大到中朝两国军民,我想再加上八个字:“一心团结、血浓于水”(图为1953年7月28日,中朝两军在阵地上共同庆贺)

总之,能够在这样的历史时刻,在一座普普通通的东北小城,再一次感受到70年来不曾散去的那股英雄气概,我对我的家乡辽宁省丹东市,充满了自豪与感激。

最后郑重介绍一下,抗美援朝时期的安东市,改名为现在的丹东市是在1965年1月,当时经国务院批准,将“安东”改为“丹东”,意为“红色东方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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