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排,不止于“夺冠”

文 | 符琼尹

编辑 | 江宇琦

 

“我们没赢够!”

今年5月17日,中国女排前队长冯坤、惠若琪以及名将徐云丽,代表中国女排捧回了“2019感动中国十大年度人物”的奖杯,并在颁奖典礼上,和现场的观众一起喊出这句话——去年9月,中国女排以全胜战绩问鼎世界杯冠军,这也是中国女排第10次荣膺世界大赛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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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中国”,中国女排当之无愧。对中国人来说,“女排精神”是被写进时代回忆里的。

1981年11月16日,中国女排以7战全胜之姿,拿下中国在三大球项目上的第一个世界冠军。此后,女排又在1981-1986年间实现“五连冠”,在80年代的集体记忆中成为了“神话”。

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女排2004年、2016年的两次奥运会夺冠之路更是崎岖,屡次从不被看好的境地中杀出,进而成为了90后、00后心中忘不掉的珍贵记忆。 

即使距中国女排第一次夺冠已经过去快四十年,人们对于中国女排的反应仍是热烈的。从2019年10月巩俐神似郎平的身影被曝光开始,《夺冠》这部根据中国女排往事改编的电影就备受网友关注:根据凡影咨询的调查显示,影片正式上映前,《夺冠》的认知度是国庆档影片中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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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凡影咨询

不过在毒眸看来,如今群众对于中国女排“夺冠”的理解,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80年代,中国女排的夺冠意味着“战胜发达国家”、“为国争光”,女排在一次次胜利后更是被人们捧上了“神坛”;但在本世纪,尤其是2016年里约奥运会后,它更像一个与竞技体育有关的热血故事,女排姑娘们的形象也慢慢从完美到真实,从面目模糊到有独特个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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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的时代旗帜

“(女排)队员们都跑在一起!中国队以3-2,胜了日本队,以7战7胜的优异成绩,夺得了本届世界杯的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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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中国女排夺冠(图片来源:CCTV5)

伴随着央视解说宋世雄沙哑且哽咽的声音,1981年11月16日成为了很多中国人永生难忘的一天,无数守在收音机和电视机前的老百姓同远在日本大阪的中国女排队员们一起,热泪盈眶、振臂高呼。

“那天全单位的人一起围着一台九英寸黑白电视,进不来的人都挤在办公室外头透过窗户看。”有老一辈人对毒眸回忆道。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盛况,当天在全国各地上演着。许多北京市民彻夜未眠,聚集在天安门前高呼“中国万岁,女排万岁”。

这个世界冠军,格外“来之不易”。

1976年袁伟民成为主教练时,中国女排面临的情况可谓是“一穷二白”:训练馆是一个竹棚,练扑救滚翻的场地由石灰、土、盐水夯实而成的,女排队员们每天滚得浑身是泥,擦破皮是家常便饭。

条件没跟上,但训练强度却一点没少。老女排队员钟家琪曾用“恐怖”来形容当时的训练:每个女排队员一个上午要发好100个球,扣好200个球,垫好300个球……“所有这些都是有指标的,必须要高质量完成,没有完成就不准吃饭。”

在这样的条件下闯出来并战胜世界强敌,“女排精神”被提炼成了“无私奉献、团结协作、艰苦训练、自强不息”,成为对国民莫大的激励。世界杯决赛后第二天,时任全国妇联主席的邓颖超撰文道:“各行各业的人民群众都要学习中国女排精神,树立远大的志向,发扬脚踏实地、苦干实干的作风。 

在改革开放刚刚拉开帷幕、现代化建设如火如荼的80年代初,“女排精神”成为一面战旗,参与到国家形象的构建中。

受女排精神鼓舞的北大学子,喊出了“团结起来,振兴中华”;《人民日报》开设了“学女排,见行动”的专栏,“某煤矿工人看完女排比赛之后,自觉加义务班,日日超产”等新闻时有见报。

而后几年,中国女排屡创辉煌,将这股“女排精神热”推向了高潮:1981年至1986年,中国女子排球队在世界杯、世界锦标赛和奥运会上接连蝉联世界冠军,中国女排也成为世界排球史上第一支获得“五连冠”的队伍。2019年上映的《我和我的祖国》中,便将1984年中国女排于洛杉矶奥运会夺冠的故事和建国、北京奥运等一起,列为了最能代表新中国70年记忆的大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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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中国女排在洛杉矶奥运会(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打球已经完全不是我们自己个人的事情,而是国家大事,我自己都不属于自己。女排是一面旗帜。女排的气势,振兴了一个时代,她是80年代的象征。”郎平日后在自传《激情岁月》中写道。 

但体育世界,从来没有常胜将军。

危机早在五连冠时期埋下。冠军队员从1982年开始相继退役,1986年,留守到最后的队员之一郎平也宣布退役,但新人的培养却并没有跟上;教练也更迭频繁,1985年到1987年间,先后更换了三任主教练。

而在女排队员成为全国追捧的明星后,训练量也在减少,在1987年这个没有重大国际比赛的节点,女排队员参加了各种出国访问比赛和国内邀请赛,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比赛状态。

这些问题被当时的许多媒体认为,是1988年汉城奥运会中国女排收获铜牌的原因——这是中国女排自“五连冠”后,首次失去世界冠军。

失落的中国女排,又恰好撞上了一个“失败”的容忍度很低的年代。

1984年,曾连续打破三次世界纪录的跳高运动员朱建华在奥运会上失利,家里窗户的玻璃被人打破,还有人喊话让他把吃进去的补品都吐出;1988年,以失误结束奥运之旅的李宁回国后,收到了不少人寄来的子弹和上吊绳,辱骂他“不愧是中国的体操亡子”…… 

成为时代旗帜的女排,也不能从舆论中幸免。1988年的失利后,时任女排队长、曾被总政授予的模范运动员称号的杨锡兰,被愤怒的球迷们怒斥“不配作队长”,并在比赛结束后就离开了国家队;主教练李耀先也因这此“前所未有”的失利,被球迷认为是“丧门星”,奥运会后便宣布辞任。

如果仅以“夺冠与否”作为衡量,那这仅仅只是中国女排低谷的开始。1989年,中国女排获世界杯第三名;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中国女排仅获得第七名,是史上最低成绩;1994年,曼谷亚运会上,输给了韩国、日本……在1986年三连冠后的17年里,中国女排再未问鼎世界之巅。

随着女排成绩的下滑,女排“先进典型”的形象也被逐渐弱化,各类媒体对中国女排的关注度有所降低。资料显示,1988-2000年间,《人民日报》奥运会期间对女排的报道总数每届都不超过10篇,不足其总报道数的3%;作为对比,1984年的奥运会报道数达17篇,占总报道数的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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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1984年-2016年<人民日报>中国女排奥运报道理念嬗变》

五连冠时期,媒体对中国女排的报道通常强调“爱国精神”对其的动员作用,并被媒体塑造成典型来加强民族凝聚力;但是在低谷期内,媒体上则更多是质疑声:1992年奥运会,女排以第七名收场后,主流媒体发文斥责,如《中国女排到底行不行》《奥运姑娘选最佳 中国姑娘被遗忘》《中国女排需要补课》,人民日报也连发《中国女排输在哪里?》等文章提出质疑。 

在经历了五连冠期间的辉煌后,中国女排最终还是在失利当中“走下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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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每个球而战”

电影《夺冠》里,有这样一个情节:上世纪80年代初,国家体育总局的技术专家从国外考察回来,对袁伟民主教练说,国外强队已经运用计算机分析了我国球员的全部技战术资料。听罢,教练员径直走向排球网前,二话没说把球网摇高了15厘米,让队员继续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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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夺冠》预告片

以高强度的魔鬼训练对抗海对岸的计算机技术,是早年间中国女排能做出的唯一选择。而率先对这一方式作出调整的,是郎平。

面对自1988年后中国女排主教练如走马灯般的更换,1995年,在“五连冠”时期担任主教练的袁伟民的多次劝说下,曾经中国女排的旗帜性人物、当时在美国大学排球队执教的郎平决定回国接任。“当时知道郎平要回来执教,整个排球界就像打了针兴奋剂。”郎平后来的助理教练李勇回忆称。 

郎平的执教,给当时的中国女排带来了新气象。老女排的魔鬼训练法打出了成绩,身体却劳损得厉害。而郎平在1986年退役后,前往美国攻读体育管理系现代化专业,更重视因人而异的新训练法,有练腰部力量的、有练膝关节柔韧度的等等。

此外,女排运动员出身的郎平也更懂得运动员的内心想法。郎平在和媒体谈及执教之道时曾说:“我(不仅)要抓训练,制订针对不同对手的战术,还要关心每一个队员的思想和生活。”关于这一点,与郎平关系较为密切的资深排球记者马寅也颇有感触:“不管在哪个时期带哪个球队,郎平都把这些队员弄得像一个家一样,特别美好。” 

最终,在郎平的率队下,中国女排的成绩有了短暂的复兴:1995年11月亚锦赛上重夺冠军,1996年8月获得亚特兰大奥运会亚军,1998年获得亚运会冠军。虽然没能再获世界冠军,但这已经是自90年代的中国女排获得的最好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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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7月20日,亚特兰大,中国女排赛前拥抱鼓励

但这段短暂的中兴期,很快便因郎平自身的身体原因划上了句点。执教期间,她曾两次晕倒——在漳州训练时因过度疲劳晕倒,备战奥运会期间又晕倒了一次,还浑身抽搐,急哭了女排姑娘们。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耽误奥运周期,1999年她哭着将帅印交回到了胡进的手上。 

短暂的中兴没能持续,2000年悉尼奥运会的入场券,还是参加奥运会落选赛才拿到的,且最终在奥运会上止步八强。

媒体的疾风骤雨开始袭来。悉尼奥运会后,《中国青年报》评论称:“三大球的没落是一种必然。女排是典型实例,战术单调死板,强攻,快攻没一样扶得上台面,完全沦为二流水平。”《中国体育报》则在奥运会后说:“悉尼的悲剧早已注定,在今年的世界女排大奖赛中,中国女排己经输得体无完肤,甚至失掉了多年来引以为傲的拼搏精神。” 

舆论重压下,1979年就加入中国女排担任陪打的陈忠和,主动请缨担任主教练。不过上任前,他提出了两个条件:“要给我时间,不能刚待一年,输球了就马上把我干掉,前面几任都有这种情况。还要给我权,用人、用教练的权利都要给,哪个队员表现不好我得有权利开人。”

理念得到认可后,陈忠和走马上任了。针对过往常常出现的青黄不接的问题,他一上任便给国家队来了大换血,放弃了一部分老队员,还让一部分老队员到了替补席。在接受《三联生活周刊》专访时,他表示:“我得长远考虑,队员要年轻,有冲劲,身体状态好,禁练。”

而面对这些年轻的,大多出生于1980年前后出生,被宠大的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陈忠和还制订了27条规定,包括“每迟到1分钟扣当月训练费100元,同时罚全体队员课后加练10分钟”、“不准带手机进训练场”等。“我做教练那八年,所有集训加起来就休息过一个整天,是2008年春节。其他时候最多半天,晚上可能还要加练。”

从结果来看,陈忠和的改革在短期内是有效的。2003年11月,中国女排在世界杯女排赛中以战全胜的战绩获得冠军,这是中国女排时隔17年后再次登上世界冠军宝座;一年后的雅典奥运会上,中国女排一路晋级决赛,并最终先输两局的逆境下,逆转俄罗斯女排,20年之后终于再次摘得奥运会金牌。这一批女排也被称为“黄金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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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雅典奥运会,中国女排的颁奖仪式(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女排精神”又再次被媒体提及。然而在舆论里,女排精神仍是和“胜利”画上了等号。

曾有论文对1984-2004 年四届奥运会《中国体育报》的头版头条新闻报道新闻标题、内容进行总结,最后得出结论:“我们的大众传媒的话语过分的强调金牌的价值、集体的利益以及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弱化参与奥运的重要性、个人的价值体现以及超越自我的重要性。" 

2008年北京奥运会,飞人刘翔在起跑后突然宣布退赛,在网络上引发了轩然大波。从搜狐和腾讯的调查分析来看,多数人认为刘翔应该道歉,并且对于刘翔退赛表示不理解,“猫扑网”上对的“倒翔派”也激烈地表示“刘翔这次太让人失望,“刘翔这次太让人失望了,哪怕走完比赛,我们会有一个人因为没有金牌而讨厌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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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论文《我国体育报道的舆论引导》

当再度面临来自民众的期待和夺冠的压力时,个体的利益有时候就不那么被重视了。陈忠和曾对记者马寅坦言,自己担任主帅期间,并不够重视队员的伤痛,而郎平也指出了那时女排队员的疲惫:“队员们太疲惫了,国家队完了是地方队,一年到头没有休息的时候。”

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下,很多运动员的心态却已不似过往。正如陈忠和所言,他们是1980年左右出生的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另一方面,互联网时代的发展也在加速人的个体化,2008 年奥运会的报道便是官方首次在互联网、手机等新媒体平台推出。总而言之,他们是在“我们”到“我”的变化里长大的一代。

2008年中国女排铜牌的成绩,放在整个中国女排的“夺冠”史里并不突出,但对于“黄金一代”这批满是伤痛的球员来说,已然是竭尽全力后的“奇迹”。比赛后,陈忠和对着镜头掩面哭泣,队长冯坤却仿佛从舆论对“金牌”的异化中解放了出来。

“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奥运会……对于我而言,能够站到北京奥运会的赛场上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来到这里的选手都是为金牌而来,但是我只想告诉自己为了每个球而战,金牌对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能够和女排队伍一起坚持到最后,战斗到最后。” 

中国女排的精神,已经隐隐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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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排精神,不是赢得冠军”

除了伤病和换代,马寅对于2005年后的波折,还有另外的思考。

“从2005年之后,他(陈忠和)依然是以一个那么投入的状态去投入中国女排主教练这份工作,但是我以前能看得出来世界女排的发展潮流,中国女排在一定程度上落后了……他好像对国际的这种情况没有那么特别熟悉……他的对手攻击他,说他运用现代化的工具上比如电脑会有欠缺……”

于是乎,女排新一轮的复兴,再次从教练开始了。

在2008年的铜牌之后,陈忠和卸任了国家主教练,2008年之后的伦敦备赛周期里,中国女排更换了三名教练员,女排战绩也因此而受到了影响。在 2012年伦敦奥运上,中国女排意外输给日本女排跌出四强,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

这个时候,又是郎平站了出来。2013年,郎平重新接手国家队,随即提出了“大国家队”理念,在全国范围大撒网挑选队员,调动队员30多人,每个位置基本保持了3到4人在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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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冠》中体现的“大国家队”战略(图片来源:《夺冠》预告片)

同时她还组建了一支复合型保障团队,由一位体能师、两位康复师、两位国内的队医与一位不跟队的手术大夫组成,并配有两位陪打教练同时兼任数据统计和视频分析人员。教练组有12位从各省市抽调来的助教,达到国家队有史以来的“最高配置”。

关于二次执教,郎平曾表示,她的目标很简单,没有想要不要去重夺世界冠军,而是要为中国排球培养新人、培养教练,让“女排精神”后继有人。

于是在2014年中国女排集训名单上,近20名队员里只有6位参加过2012年奥运会。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次创举,才有了2015年女排亚锦赛上,球迷们口中的三人组合“朱袁张”——朱婷,袁心玥,张常宁,彼时三人平均年纪只有20岁。 

年轻的队员给中国女排注入了新的活力,但也注定必须承受更多的压力和为年轻买单。“一传不稳;主攻线上的新人张常宁、替补刘晏含和刘晓彤一传能力都不突出;多点开花局面没有形成……”知乎关于2015年女排世界杯的讨论中,有人总结道。

就这样,这支还有些争议的年轻女排,于2016年代表中国踏上了南美大陆,开启了奥运征程。

这年里约奥运会的前半程,中国女排走得格外不顺,在小组赛首场就输给了年轻的荷兰队,被荷兰队主帅称为“不可思议的开局”。

之后的小组赛里,中国队又接连输给了意大利、塞尔维亚、美国。对郎平和中国女排的质疑声随即开始出现,输给荷兰队后,队员丁霞便说过:“我微博又涨了两三万粉,全是来骂我的。”

逆风翻盘是从四分之一决赛开始的。这一场比赛里,年轻的中国女排对战的是奥运冠军、东道主巴西队。在主场的一片嘘声下,女排姑娘们艰难开战,第一局就以15:25大比分先失一局,第四局又以3分落后。最后一局,在队友的配合下,朱婷以一个暴扣,让人数定格在15:13,作为解说员的前队长冯坤激动之余哽咽道:“真的是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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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里约奥运会女排1/4决赛:中国3-2巴西(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没想到,这趟惊心动魄的旅程,才刚刚开始。虽然中国队最后仍获胜,但从五局的比分就能看出赛况的胶着——每一局的分差都只有2分。赛后,郎平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激烈的场面”。 

决赛的一波三折,也让观众对中国女排的关注度再次有所提升:过往几届奥运会,国内收视率高的都是跳水、体操、乒乓球、羽毛球等中国队的优势项目。而在2016年的女排决赛中,中央五套的收视率达到了56.671%,最高收视率甚至达到了70%。伴随着逆转,中国女排最终夺得了奥运金牌。

只是这一次,胜利代表的意义不一样了。

早在晋级四强时,郎平就对着现场的中国记者们说:“不要因为我们赢了一场就谈女排精神,也要看到我们努力的过程。女排精神一直在,单靠精神不能赢球,还必须技术过硬。”在许多分析里,这个技术一方面是以计算机技术作为辅助的战术指导,一方面也是背后强大的保障团队。 

除了淡化“女排精神复苏”的说法,经过2016年的里约奥运会,中国观众和运动员之间的关系开始有了变化,距离显得更近了。女排队员朱婷在对战荷兰队时的一个表情被截了出来,网友配上文字“王之蔑视”;袁心玥因习惯性的吼叫被称为“妙音小娘子”;颜妮则因和《武林外传》中“佟掌柜”的扮演者闫妮同名,被戏称为“颜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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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婷著名表情包

其实不只是中国女排,从这届奥运会开始,很多人能明显感觉到中国运动员身上开始表露出不一样的“气质”——

面对记者 “是否有所保留”的提问,傅园慧并没有谦虚,而是笑着说“没有保留!我已经用了洪荒之力啦”,以此成为了全国观众关注的焦点,尽管她并不是那年100米仰泳项目的冠军;中国乒乓球队也被视为新一代“偶像”,新的“国民男团&女团”就此诞生。 

相较于2008年北京奥运会、2012年伦敦奥运会,里约奥运会上中国队的成绩其实是有波动的,甚至有些优势项目如体操也未能延续伦敦奥运会的佳绩。但像过往的责备声却消退了很多,相反,这些年轻人个性的一面却被放大了。 

出现这样的变化,媒介的转变扮演着重要角色。从北京奥运会到里约奥运会,也是传播媒介从传统媒体,向“直播+视频+微博+微信”的移动互联网矩阵转变的过程,即时性与互动性能帮助观众更全面地了解运动员。

而在90后、00后成为赛场和舆论场的主角后,他们也更关注个体价值,同时看到了运动精神的本质不等同于胜利,过程中的碰撞才是竞技体育的魅力所在。

这并不只是一种错觉,舆论的重点确实在改变。有论文就曾统计分析,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体育报》的运动员人物通讯3种常见人物形象就在发生变化。2004年以后,“感恩集体、为国争光”“意志顽强、奋进向上”这两种形象的出现次数都在两位数以下,更多的是“个性鲜明、丰满真实”。

随着媒介和人们关注点的变化,运动员们不再是面目模糊的奋斗者,而是各有性格的年轻人。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夸奖,年轻的运动员们也格外清醒,甚至主动拒绝“捧杀”。傅园慧在走红之后曾说:“不了解你的人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总有一天会像潮水一样离开你。”而朱婷则在奥运会结束后接受《南方人物周刊》采访时表示:“感觉自己巅峰还没有到来。”

但也因如此,那个曾经是一面时代旗帜的“女排精神”,已经不再被理解为“夺冠精神”,而是一个即使失败,也能让人热血沸腾的励志故事,再也不用背上“必须赢”的沉重负担,而是像冯坤说的,“为了每个球而战”。 

正如郎平在2016年里约奥运会夺冠后所说的那样:“女排精神不是赢得冠军,而是有时候知道不会赢,也竭尽全力。是你一路虽走得摇摇晃晃,但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依旧眼中坚定。只要你打不死我,我就和你咬到底。”

参考文献

《异化的奥运——大众传媒有关奥运报道的话语分析》,张弓

《中国女排报道的个案研究2003-2008》,俞璇

《1984年-2016年<人民日报>中国女排奥运报道理念嬗变》,周阿萌

《<中国体育报>对中国女排获世界冠军报道的研究》,胡佳萱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体育报>运动员通讯的嬗变(1979-2018》,许颖

《我国体育报道的舆论引导》,杨茜淳

《「夺冠」没拍的郎平,心里都是委屈》,往事叉烧

《中国女排的40年:定海神针是怎么炼成的》,饭统戴老板

《陈忠和:打造“黄金一代”》,宋诗婷

《巅峰对话:袁伟民郞平里约之后话女排》,何慧娴,李仁臣

《激情岁月》,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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