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学术研究的写手化 | 社论前沿

500

  这是社论前沿第S1691次推送

  微信号:shelunqianyan

500

  学术论文是现阶段评价学术水平的核心标准。为此,一个学者要证明自己,就要开始刊发各类学术论文(当然也可以出著作和做课题)。然而,这几年逐渐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现象,即一年之内刊发10篇以上学术论文的作者越来越多,且出稿迅速。在以量论英雄的年代,他们迅速成学术圈的翘楚和冉冉升起的新星,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或许产量低的学者比较难以理解这种神操作是怎么做到的。其实要理解这种操作并非难事,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网络写手可以低水平地写出诸多小说或者口水文,但并不意味着其水平可以称之为“作家”;我们也可以看到很多技术高超的木匠,打造出非常漂亮且标准的家具,但我们并不会认为他是家具制造方面的大师。他们主要缺乏的是创造性的思维和灵性,而是一种低水准的重复劳动和程式化的操作。这样来比喻,并不意味着写手和工匠不应存在,只是他们并未促进家具的更新换代。某种程度上说,他们还在学术的门外徘徊着。

  学术论文的灵魂,特别是人文社科的论文,应该是在于其思想性的灵性,能够洞察人心或者社会现象的某种本质规律等,为社会和人的发展提供思想启发,提供智识。当然,为了能够简便快捷地传递学术思想和研究发现,学术论文久而久之也逐渐形成了“八股化”,即形成某种格式和模式。因此,久而久之,学术论文就形成了思想性与八股化相结合的产物。普通人进行学术训练,这两方面都要去训练,从而既保证研究的有趣、有用和有意义,也确保研究方法和资料呈现的规范性。

  然而,就初学者而言,往往对社会世界形成各种千奇百怪的看法,且自以为是创见性的,但由于未能获得规范化的训练,难以撰写成论文。于是,常规训练之中,更多的是程式化的学术规范训练。但是,很多人经过程式化的训练,尝到甜头之后,逐渐摸索出学术期刊的规则,如引用规则、语言规则、行文规则等。于是开始利用这种程式化的操作进行“创作”,在学术论文中和学术交流中,不断寻找新的议题和选题,运用“吸星大法”式的吸收,将他人的学术研究的闪光点吸收,安装到自己已有的程式化操作之中。这样能够在短时间内写成一篇看起来有血有肉有灵魂的学术论文,如不乏有写手半月成文、一周成文,年刊发50篇以上,被戏称为“某一周”、“某半月”、“某一月”或“Paper Machine”、长江写手。

  这种程式化的操作成文,是写手式、工匠式批量生产的写作者的做派,并非是真正的学术研究者所为。这类写手、工匠之所以屡屡得手,且扰乱学术研究秩序的原因更多不是他们投机取巧,而是学术氛围本身的原因。如哗众取宠的引用规则,引用越高证明期刊越好(期刊的评价规则);如职称评定体系,以量为先,量多证明有“水平”。这两种评价体系,都是一种“工具化”的懒政思维,即以量化(引用量、发表量)的形式来评价学者的水平,而非真正在乎学者创作出论文的人文价值、长久影响和研究深度等。

  当然,量化评价规则也离不开写手们的共谋。在写作者被赋予各种称号之后,如副教授、教授、博导、长江学者等,再加上名校及项目基金的平台,刚好又迎合了期刊选择论文的规则。期刊也开始以刊发此类写手的文为荣,于是形成了在现有游戏规则下的共谋。这种共谋式的利益之所以出现,与普通人的唯称号、唯权威等思维和行动亦分不开。面对无养分的文章,在“夸夸群式”的学术氛围中,大多不愿直接沟通、交流和臧否,更无暇认真去审读并撰文讨论。如有个别“大佬级写手”撰文时,就忘却了社会学本身的人文关怀,要么玩弄概念,堆砌模型和数据,对过往研究者和机构进行不当贬损甚至扭曲,要么对既有概念和思想脉络视而不见,从天而降。这两种情况,都是典型忘记了学者的提供智识和真相的社会责任。虽无人公开质疑,殊不知,学术圈的塔尖已经成了一个“敞开又隐秘的角落”,只是不知道学术界是不是经常相约“爬山”?

  言至于此,也不禁让我们开始反思学者(或知识分子)的责任,特别是学者作为体制无位、劳动无力的悬浮体。若不能真正尽到讲明事实、传授知识、提供智识、经世致用等基本责任,而是成为缘木求鱼式的为刊发而刊发的写手、工匠,或许,就与游离于江湖的匠人无异!为此,作为学者本身(写手就算了),要深知自己随时随刻处于“敞开式隐秘的角落”,尽到应有的社会责任。

  以上思考仅为提出问题,仍难想出规避之策。良策需各位看官和读者评论,共同探讨。唯有期盼未来的评价体系能够有所改观,即改变简单粗暴的量化评价模式。也警惕误将论文“工匠”、“写手”评为“大师”。

500

最近更新的专栏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