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危机四伏,延安不安——惊心动魄的中共情报战(八)

 10   危机四伏,延安不安
“农村包围城市”,既是毛泽东思想确立的伟大革命路线,也是迫于现实情况不得不做出的无奈选择。
中央苏区曾是中共最大的根据地,有15座县城,250万人口,但是,中共控制的区域仍然局限在农村,州府级别的城市,只是打下过漳州、赣州,住了没几天还没捂热呢,就必须撤出。红军人再多,也只能在国民党力量薄弱的农村活动,对于城市交通线是望尘莫及的,因为后者在国军的牢牢掌控之中。
陕北苏区的规模本来就小得多,延安、绥德、定边、庆阳等专区城市又钉在游击区域之中,驻守州府的国民党军队随时可以发兵下乡扫荡。苏区的区长、县长,整天把大印装在兜里,随时准备跑反(陕北词汇,词义在转移与逃亡之间),根本没有一个稳定的落脚点。
1935年隆冬,毛泽东骑马率领红军踏着冰雪,绕着延安城向北行进,前往瓦窑堡。北风呼啸,山川披素……“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
毛泽东跳下马来,向围拢在身边的警卫战士讲起了故事:“现在的肤施,古时候叫延州,也叫延安府。《水浒传》不是有一回叫做“王教头私走延安府 九纹龙大闹史家村”吗?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偷偷投奔的延安府,就是这里啊……”
一个小战士听得高兴:“主席,你下命令吧,咱们这会儿就把‘延安府’夺过来!”毛泽东微笑着看看他,摇了摇头,又遥望着远处依山势而建、大块岩石垒砌的北城墙说:“现在不能打,肤施是陕北重镇,又是交通枢纽,它是整个陕北的‘大城市’啊。咱们占了,敌人势必来抢。不要着急,肤施一定是我们的。”
风雪中,这支队伍卷起红旗,静静地绕城而过,路上纷乱的串串脚印,延伸在白茫茫大地上……毛的预言,一年后就实现了。
1937年1月13日,中共中央进驻延安,标志着中共的武装力量终于有了一个稳定的城市据点。从1927年八一南昌起义打响第一枪算起,已经过了整整十年!其中的艰辛困苦,外人实在难以想象。
1937年2月,中共中央致电国民党中央,提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还主动建议:取消两种政权对立的局面,把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改名为“中华民国特区政府”。不再称“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表明统一于中央政权;称为“特区政府”,表明同其他国民党统治区仍有不同,这就是毛泽东发明出来的“一国两制”。
四十多年后,1979年4月,广东省委第一书记、省长习仲勋向邓小平汇报:省委打算发挥广东濒临港澳的优势,在香港对面的深圳、澳门对面的珠海,建立出口加工区。邓小平望望习仲勋,脱口而出:“可以划出一块地方,叫做特区。陕甘宁就是特区嘛。中央没有钱,要你们自己搞,杀出一条血路来!”当代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深圳特区”就是这么来的。
邓小平搞特区,搞一国两制,都是受当年毛泽东的启发。  
1937年9月,“特区”更名改制为“边区”,管辖范围包括八路军的征募区,经国民政府行政院正式通过有26个县,13万平方公里,200万人。
延安古称延州,向来是中国西北军事重镇。相传,中国人的始祖轩辕黄帝就是延安人,因此这里有轩辕黄帝陵。商朝,远离中央王朝的延安一带被称为“鬼方”国,周朝曾有两次讨伐的记载。春秋时期,延安属于魏国地盘,红军三大主力会师的吴起镇,就是以魏国大将吴起命名。秦始皇统一天下,将全国分为三十六郡,延安为上郡,治所称“肤施”,现在还有秦直道的遗迹。唐朝以前,延安是首都长安的北大门,中原北抗匈奴的前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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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直道遗址(在志丹县境内经永宁镇、双河乡、杏河镇进入安塞县,全长105公里。境内残存路面最宽处50米,最窄处5米,路迹明显可辩。)
陕北民风骠悍,巾帼不让须眉,出过花木兰等军中豪杰。宋代,首都南迁,远离国家重心的陕北,成为党项羌族聚居之地,西夏王朝就从这里崛起。陕北成为宋与西夏反复争夺的战场,宋军屡败,延州两次被围,朝廷委任范仲淹为陕西安抚经略副使,统帅陕北宋军。
写下脍炙人口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将宋军的指挥中枢设在前线延州城,把整个陕北变成堡寨密布的纵深防御地带。范仲淹一方面在当地屯田存兵,提拔任用能征善战的种世衡、狄青、杨家小将杨文广等下层军官,一方面起用张载等关中大儒,很快将陕北治理得固若金汤。西夏军惊呼:“无以延州为意,小范老子胸中自有数万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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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宝塔山的范仲淹题字(嘉陵山是宝塔山的古称)
明代,连年战争与过度开发造成环境枯竭,流民遍地的陕北又是农民起义的发祥地。陕北米脂出了一个李自成,将三十六家流民队伍铸成一支百万大军。从陕北一路杀奔北京,推翻大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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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行宫(位于榆林市米脂县北的蟠龙山)
清代,延安成为震惊朝野的“同治回乱”的发生区域之一,这场灾难对西北地区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以及深远的影响。回汉人口损失2000多万。陕西近一半人口死亡,甘肃死亡率达70%以上。汉民几乎在甘肃、宁夏和青海的许多地方绝迹的同时,回民也几乎在陕西消失。战后,位于甘肃青海宁夏的回民武装接受朝廷的招安,奠定了河州诸马崛起的基础。到民国时代,这些回族武装演变成回汉相杂的马家军,成为割据西北的军阀势力,其头子马步芳号称“西北王”。(马家军具体还分为宁马(宁夏马鸿奎、马鸿宾)和青马(青海马步芳),其中宁马相对温和,战斗力也比较差,青马残暴,战斗力也比较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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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步芳
以上这些历史事实说明,延安是位于陕北联通四方的交通枢纽。往来的商旅繁荣了这里的市集,延安城里街道纵横,商店、旅社、戏台、庙宇,应有尽有,还有高大的城墙环抱全城。延安内外,四通八达的大路可行汽车,东门外还有飞机场,交通十分便利。
以往,中共中央机关先后位于上海、江西,与被称为“远方”的共产国际联络,都要经过海路,必须通过由国民党严格控制的海港,而且路程遥远,常常要走数月甚至半年。如今从莫斯科直飞延安,半年的行程指日可到!周恩来、任弼时等中共领袖都曾乘飞机往来。
延安向南大路通往西安,公开往来的人员、物资、商旅多数从南路走。西北走向定边、宁夏,东北连接绥德、内蒙。这两条路线都是通往边境的通道,可以沟通苏联。还有一个西南方向鲜为人知。陕甘宁边区之“甘”,就是甘肃省的庆阳地区,这个地区远离省会,国民党基层政权松散,就成为共产党沟通外界的秘密通道。
红军改编成国民革命军,国民党当然也得拨些粮饷。1937年春,交通兵二团八连奉命为延安运送“协粮”。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第一支为延安运送粮饷的国民党车队,带队人二营副营长曹艺,竟然是一个中断组织联系七年的共产党员。曹艺到了西安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立即向叶剑英报到。而后,曹艺带着9辆卡车北上。到了延安,朱德总司令又亲自接见曹艺,发展为特别党员。从此,曹艺借着送粮饷为名,还为延安送去大批进步青年,多次接送中共高级干部。
延安的东北是榆林,驻军首脑是与共产党关系良好的邓宝珊。榆林驻军的物资经过延安,边区政府免税放行。延安到外地采购,榆林也准予放行。邓宝珊的部队到西安领取军需,还为延安捎回药品布匹等禁运物资。邓宝珊又让出陕北绥德与山西临县之间的军渡等两个黄河渡口,敞开共产党各根据地之间的通道。彭德怀、刘伯承、陈毅等八路军将领都走过这条路线。邓宝珊的协助,为陕甘宁边区开通了一条重要的东向通路。后来,第三次国内战争中,毛泽东转战陕北,取胜之后就由这条通路离开陕北进入华北,进而入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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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宝珊
红军长征撤出中央苏区以后,中共中央与白区地下组织的联络全部中断,各地组织各自为战,无法形成全党合力。在延安落脚之后,中共中央立即重建交通科,对外称为“农村工作委员会”,负责打通对外联络渠道。延安远离国民党统治重心,附近的大小军阀各保山头,有的对于封锁共产党并不下死力,到处有空可钻。
1936年春,刘少奇化名“胡服”从延安潜往天津,恢复中央对北方局的领导。同期,冯雪峰由延安潜往上海,恢复中央与上海中央局的联系。这样,党中央与北方、南方的地下组织都建立了联系。在中央的指导下,各地白区组织迅速纠正以往的左倾路线,积极恢复组织,大力发展工作。共产党的活动超越陕北一隅,形成合法根据地与白区秘密工作协调配合的新局面。
从此, 延安成为中共运作全国乃至通向国际的大脑,各地的地下党组织则构成了神经网络。
在全国抗战的新形势下,共产党的主要任务转向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和汉奸卖国贼,但是,依然不能放松对于国民党的警惕。尽管陕北这里已经休战,河西走廊那边,国民党却没有丝毫放松对红军西路军的围剿。
红军西路军是怎么回事呢?1936年10月,红四方面军2.18万人西渡黄河组成西路军,由徐向前、陈昌浩指挥,经河西走廊向新疆方向前进,企图打通与当时苏联的西北通道。当时宁夏地域广阔,与外蒙古相交接。如果红军先取宁夏,后取甘西(甘肃西部),就可以从外蒙古及新疆两个方向连通苏联,获取战略物资,解决红军长久以来谋求的战略靠背问题。
西路军一出发,与红军主力的联系已被快速赶来的国民党部队切断,然后遭到西北军阀马家军的猛烈攻击。戈壁滩天然适合马家军的骑兵驰骋,孤立无援的红军武器装备又很差,陷入步兵与骑兵进行白刃战的不利局面,最终全军覆没,仅剩700多人陷入大雪弥漫的祁连山,由李先念率领向新疆徒步开进。陈昌浩和徐向前与部队失散,均靠化装行乞才脱离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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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家军与红军尸体
3月27日,张闻天、毛泽东、朱德、张国焘联名致电周恩来并彭德怀、任弼时,指示为解救西路军危局,与马步芳等讲和,中共中央愿以10万到20万的银圆,请马家军停止对西路军的进攻。4月3日,中共中央致电在西安的叶剑英,要他向顾祝同提出:如果马步芳俘虏了徐向前、陈昌浩及其他干部,应严令其不得加以任何残害行为。
此时,新疆军阀盛世才与国民党中央政府万里远隔,又与马家敌对,只得与相邻的苏联保持友好关系,同时也接受中共代表,对延安有些物资支持。盛世才统治的新疆,成为西路军幸存者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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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才
1937年5月1日,中共中央派正在新疆的陈云、滕代远带着几十辆汽车,满载着服装和慰问品,与西路军余部在猩猩峡(星星峡)会见,送他们到了新疆,结束了这次悲壮的西征。西路军之战,被公认为红军史上的最大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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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画作品《西路军血战河西走廊》
幸存的西路军将士以“新兵营”的称号在新疆集中训练。中共中央从长远着眼,利用新疆的特殊条件,指令这些红军官兵学习炮兵、装甲、汽车、无线电、航空等现代化军事技术。1939年9月,周恩来去苏联治伤路过新疆,向盛世才提出把这批人送回延安。盛世才又要请示蒋介石,几经波折,329名红军官兵乘坐30辆军车回到延安。这批人成为中共第一批现代化军事技术人才,后来都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各技术军兵种的将领。中共的第一批飞行员也在其中。
西路军的泣血悲歌,是红军险恶处境的真实写照。即使是明面上实现休战的陕北,仍然是危机四伏,暗潮涌动。国共明面上要实现“精诚合作”,除了针对西路军的围捕之外,大规模的战争动作短期内不再有了,隐蔽战线的斗争变得更加突出。
国民党对陕甘宁边区周围的军事要地,进行重兵围困,挖沟封路,铁网阻隔等。国民党的武装保安队仍然驻扎在城镇,乡村还有大量的“土围子”(相当于简易城堡)由地主组织的民团守卫,各村庄的帮会组织“哥老会”成分相当复杂,反动派和地方军阀利用“同治回乱”遗留的民族仇恨,挑动回族与汉族矛盾制造社会动荡,各地经常发生破坏、暗害案件。国民党特务机关还组织“肃反会”、“铲共义勇军”积极活动,绥德肃反分会散发小册子《老实话》,用快板书的方式宣传共产党员叛变的故事。
红军队伍中也有动摇现象。佳县红五团政委马子祥被俘叛变,红八十一师高文瑞率领90多人63支枪投降,华池警卫连副连长焦鸿鹏率领20多人叛变攻打县政府。
最为严重的是“三边事件”。驻扎在安边、定边、靖边的三个警卫连长与西北四马之一的马鸿逵勾结,率队发动叛乱,重重包围了三边特委秘密驻地沙洼沟。面对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数倍于己的敌军,特委书记谢维俊激励大家:“同志们,我们是为中华民族而战,为人民的翻身解放而战,只要我们不怕牺牲,团结一致,胜利是属于我们的。”谢维俊怒火满腔,高声疾呼:“英勇战斗,决不做敌人的俘虏!”随即一马当先与敌展开肉搏战,敌人蜂拥而上,谢维俊为掩护部队突围 ,战至最后,不幸中弹壮烈牺牲,时年27岁。
延安周边步步惊心,延安城里也是危机重重。
延安县政府、县党部、保安队、邮电局、电讯局都机构均掌握在国民党手中,国民党特务坐镇每个县。他们拉拢腐蚀中共干部,建立内奸网络,土匪、社会流氓、赌棍、二流子等混杂在商人、平民之中搞破坏。
在这种复杂情势下,毛泽东、张闻天等中共领导纷纷在凤凰山脚的窑洞居住,这样一方面可以拉近与群众之间的距离,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窑洞可是中国北方民居的一大发明。黄土高原土质密实,垂直切下土壁,向内挖个弧顶洞穴,安上门就可以居住了。这种建筑节省砖石,不用木梁,讲究的砌上石圈,也很体面。整个山体都是保温隔热层,洞内冬暖夏凉,而且还是天然的防空洞。
延安原有的惟一中学是师范学校,这里也是国共争夺焦点。红军接管延安前,延安处于红白拉锯之中,校长擅自离职,学校就由进步老师孙铭勋、地下党员林迪生掌管,许多学生在他们的影响下倾向共产党。红军接管延安后,林迪生接上组织关系调到教育部工作。延安师范学校由教育部长徐特立亲自兼任校长,廖承志、朱光担任政治教员。学生纷纷要求进步,学校中秘密成立党、团支部。
国民党不肯让共产党控制学校,要求派遣校长。延安市委就此请示,毛泽东说:“两党都能合作,一个学校还不能?”国民党派来的校长马濯江是个中统特务,试图在延安发展特务组织。国民党中央还把边区的校长和教员轮番调到庐山训练洗脑,有的教员回到延安就不再参加共产党组织的活动,还说反动话,为国民党特务组织服务。
面对上述种种严峻的形势,中共情报机构中央保卫局改称特区保安司令部保安处,重点工作内容是延安周边防卫,下设一科(情报科)布鲁科长,二科(侦察科)谢滋群科长,三科(刑事科)赵苍璧科长,四科(预审科)谭政文科长,五科(机关保卫科)陈复生科长,六科(治安科)刘护平科长兼任延安市公安局长,红军工作科副科长王太和,总务科长惠锡礼,保卫营营长胡友才。
保安处在延安四面的七里铺、延川永坪、延水关、富县茶坊设立检查站,从国民党区来往延安的人员必须持有保安处颁发的护照。保安处还在市里建立邮电检查站,就驻扎在国民党控制的邮电局里面。保安处直属的保卫营,更是特别加强中央机关驻地的警卫。
进驻延安不久,公安局就抓了几个人,其中有滋扰地方的商人高老八、地痞毕端仁、挟带海洛因的河南籍磨刀人。侦察科发现一个小布店往来怪异,经查,店主高有是个汉奸,日本人出钱让他在延安开店搞情报!公安局立即查封这个店。还有两个军统特务隐藏在延安的天主教教堂里活动,也被破获。
国共刚刚开始合作,如何在陕北各地划分权限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许多地方出现双重政权的怪现象。保卫局侦破国民党延川县秘书是个汉奸,在其家中搜出日本的旗帜、标语、文件,但国民党委任的县长就是不同意处罚这个人。陈复生就说:那就由我们共产党的县长出布告枪毙,你也签名,写上不同意!国民党的县长也不敢承担包庇汉奸的名声,于是,这份枪决汉奸的布告,就由两个县长签署执行。
侦察干部陈复生刚进延安两个月,就盯上两个奇怪的和尚。延安城里,从南门通往北门的大街是一片繁华的店铺,其中有座古老的火神庙。庙里的两个和尚不穿和尚衣,也不念经,经常穿着蓝布便装到处乱窜。
陈复生等人开始跟踪这两个行迹可疑的和尚。盯梢发现,两个和尚的活动有几个重点区域:一是北门外的党中央所在地,二是东门高等法院、地方法院、印刷厂、陕北公学、中央党校周围,三是南门边区政府、保安司令部周围。盯梢还发现,有两人常在深夜偷偷进入火神庙,这兄弟二人最近从西安迁来延安开照相馆。陈复生判断:这两个“和尚”可能是敌特机关的负责人,负有广泛的情报收集任务。
听说火神庙在找雇工,陈复生决定送人上门,打入虎穴。侦察部的干部多数是南方人不能用,陈复生选中机关内部的洛川河莲湾人小李,公开宣布开除军籍处理回家。小李坐在火神庙前的石阶上哭,装作不愿回家。“和尚”出来,问清这个孩子不过十七岁,又看了“违反军纪”的处分决定和处理回家的路条,就收留小李在庙里当了勤杂工。小李侦察个把月,发现“和尚”有枪,情报藏在红皮枕头里,外面还有两个秘密联络点。
6月8日晚上,乘两个“和尚”外出,小李把装有情报的枕头抱回机关,陈复生带领赵苍璧等五人埋伏在庙中。两个“和尚”刚回来,陈复生等人立即扑上去。“和尚”来不及掏枪,双方徒手搏斗。两个“和尚”会些拳脚,当先的陈复生头上挨了一拳,身高马大的赵苍璧拉开陈复生,冲上去将敌手打倒!
这两个奇怪的“和尚”,原来是国民党绥德地区专员何绍南手下的侦察参谋!那两个开照相馆的兄弟,原来是国民党西安特务机关派来的特务。顺藤摸瓜,还破获他们伸入红军的两个案子。红皮枕头里面还真的有不少情报,其中有两份揭发国民党的延安县长马豫章被共产党赤化!
其实马豫章本来就是共产党的秘密党员,在1928年白色恐怖最高潮时加入中国共产党,长期从事地下活动,曾经在宋哲元部二十九军五师从事兵运工作,领导“晋南兵变”,击毙敌师长、团长、绛县县长多人。国民党选任延安县长时谁也不敢去,马豫章主动报名,经陕西省省府秘书长杜斌丞(也是中共地下党员)举荐,马豫章来到延安走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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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豫章
中共中央进驻延安后,马豫章秘密与中央组织部副部长郭洪涛接上关系。马豫章当年曾在太原互济会任组织部长时,救援狱中同志,郭就是当时狱中党支书。
马豫章向郭洪涛汇报说:“县保安队大队长何绍南反共坚决。虽然只是地方武装,近在眼皮子底下、枪弹俱全的三个中队编制的保安队威胁到中央安全。用什么方法消灭它,考虑到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可否不以武力打击、逮捕、关押等强制手段,减少事后无谓磨擦,而以军饷无着为由、我若出面将现存县保安队出其不意予以遣散;釜底抽薪,光杆司令何绍南就待不住。我相机另组新的保安队。”
郭说:“保安队在东北军撤走后,虽然瓦解了一些,骨干还在,清凉山上就有。做民团家属的工作,让他们放下武器回家。这是李坚贞、工作组的一些女同志做的。此事宜用各种方式解决。以县长名义遣散,合法,又从根儿上解决。我还要向中央汇报。你先做好准备。”郭洪涛即将此方案上报中央并得批准同意。
1936年12月30日,在郭洪涛的引荐下,马豫章秘密来到田家院砖箍窑洞,首次见到了暂住于此的毛泽东。毛泽东和马豫章谈了三个问题:一是西安事变不杀蒋介石的道理,二是了解西北军的情况,三是了解杜斌丞的情况。因为两个人都办过报纸,从事过新闻媒体行业,闲谈起来聊得颇为投机。
1937年1月8日,从省城派下来的新任县长马豫章,召集延安县保安大队全体队员,在官衙内的空地开会。他操着鼻音浓厚的陕北话说:
“当兵吃粮,自古皆然。弟兄们都知道,高县长拔腿走了,可没有和本人交接。县里没钱,各位薪饷就发不出。‘皇帝不差饿兵’,本县就更不能差了。迩刻,保安队只能全体就地解散。这样,大家还能各自早谋生计。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钱,就上不了路。本官想办法凑了点儿钱,给大家当路费。县里用钱地方正多,再迟了,就又散出去了。一人三块大洋,谁个嫌少,只好去找高锦尚理论,人都是他手上用的,倒一个麻钱也没留下。县上‘饥荒’一洼洼,连我都想找他要钱呢。同意遺散的,迩刻当场就签名、发钱。不会写字的,撳指印也行。只一条,一支枪、一粒子弹都不准带走,那都是公家的。”
说完了,他的手臂坚定地一挥。“快过年了,红军来了,兵荒马乱的,也该回家看父母!”
下面听着的保安团队员听着,心里嘀咕开了。新任马县长话说得句句在理啊!想一想,竟连一句也没法儿驳。再说了,给钱还不走?敬酒不吃吃罚酒?去找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前任县长高锦尚理论?只怕再贴上十块大洋都寻不见。于是大家乖乖地交枪领钱走人。
何大队长被这突发的变故弄得满腹狐疑,想发作,县长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官大一级压死人。再说自己心腹的枪最早被缴,想来硬的都没有机会。再说,新来的马县长是从省里派下来的,谁知道他靠山有多硬?这里面水有多深?跟他硬顶也未必捞得了好哇!
何绍南这回算是倒了大霉。大队长倒还没撤职,手下兵丁揣着白花花的银洋已做鸟兽散。只是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他跺地而行,溜出延安城,到西安活动一番,就被委任为绥德专员兼保安司令。此后,在何任此职的两年中,制造了大量的摩擦事件,被毛泽东称为“摩擦专员”。
古有赵匡胤“杯酒释兵权”,马豫章一把银元,就把延安的反动武装瓦解了,谈笑间轻松夺取了政权,避免给国民党落下口实。周恩来称他为“红色首都的市长”。后来,毛泽东也在公开场合称他是“我们抗日的马县长”;在有的场合则诙谐地说他是“白皮裹红瓤”。
陈复生等人抓住的那两个和尚,就是何绍南派来的。何绍南曾当面向这两个“和尚”交待一项特别任务:一定要把马豫章的真面目给我查清楚!和尚间谍案的破获,使得马豫章的身份避免过早暴露,可以继续潜伏,为中共进入延安早期局势稳定,做出了重要贡献。
只要马豫章担任县长,就不会给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县长在我红色首府提供合法的施政空间,并借此作出更多的“文章”来。马豫章除了要拿到潜伏特务的名单,还要随时了解国民党对中共和边区的破坏方案、动向。
即使保安处的工作人员夜以继日排除险情,也无法确保延安的安全。1937年4月25日,周恩来遭遇伏击,险些被害,这就是震惊中外的“劳山事件”。
这次事件的经过如何,到底是谁策划的呢,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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