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饿狼一般找工作,穷凶极恶地找工作”
“他们在穷凶极恶地找工作”。
题目这句话,出自小说《愤怒的葡萄》第20章。
作者是约翰·斯坦贝克先生。后来他给希区柯克写的剧本《救生艇》拿过奥斯卡提名。他自己拿过1962年诺奖。
《愤怒的葡萄》出版在1939年,那年斯坦贝克先生37岁。
这本书讲的,大概是1933年的故事——众所周知,大萧条。
主角是个因自卫蹲牢子的人,在俄克拉荷马——嗯,就是俄克拉荷雷霆如今所在的那地方。
那里许多农家活不下去了,寻思换地方。
小说开头,就描述了万恶之源:
时不常有田地业主来跟农户谈判。业主里也有些和气的人,他们憎恨自己所不得不做的事;有的很冷酷,因为早已明白了:人如果不冷酷,就做不成业主。
因为业主们,也被一个更大的怪物钳制了:银行,公司。
银行与公司背后是什么呢?我们都知道。
银行和公司呼吸的是利润,吃的是利息。
最后,土地被银行取得了。
佃户们固然大声疾呼:这是他们的地,生于斯长于斯,怎么最后就被一张数字文契拿走了呢?
——但没啥鸟用。
小农户就这样慢慢消失了,变成了大企业。
主角一家决定去加州。
俄克拉荷马已是一片荒凉,而加州,据说,水果丰收,要招收采摘工人。
去了加州,就有工作了!
主角一家从俄克拉荷马州城沿着66号公路去,去往加州。
大家都说加州盛产橙子,盛产各种农产品,有活干,有工作,容得下所有人!
毕竟,在这个国家,只要有钱,自在是可以用钱来买的。
当然,这一路并不顺利。
因为沿着公路往加州去的,不止他们一家。
穷困。破败。刺激产生意念,意念产生行动,于是百万人在迁移。
被夺走一切的人们,互相憎恨,互相害怕,互相怀疑。
在迁移的路上,主角的祖父去世了,祖母去世了。他们还没到加州呢。但已经无路可退了:
因为背后的故乡俄克拉荷马,已经一无所有。
他们终于到了加州,家里13口人剩下了8口。
加州是天堂吗?
不是的。
小说第18章如是描述: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善经营的农户,都会被吃掉。
农场一大,农业就变成了工业。
农场越来越大,小土地业主却越来越少。
粮食地改种了果树,低地种了蔬菜。
效率提高了,供给了全世界的需求。
农场主脱离了土地,变成了企业老总,眼里就只有盈亏了。
那这对外来的主角们有啥影响呢?
小说第20章写:
但凡有一份职业,就有十个人来争。
一个人只要三毛钱,另一个人说两毛五,最后,终于有人说:
“不要钱了,只要肯管饭!”
工价越低,物价越高。生活当然越难。
于是大家饿狼一般找工作,穷凶极恶地找工作。
可怜的人们,只好通过互撕,来获取一点利益.
当时他们也不是没指望:有个韦德派奇营,是联邦设置的,可以帮助外来打工人,但机会少。
而加州地方,一直在骚扰挑逗外来的人们:
毕竟对出钱的一方来说,挑动穷人斗穷人,这样才能获取利益嘛。
小说第24章,描述了一段荒诞的场景:
樱桃熟了,可是市场价卖1毛半一磅,还不够雇人采摘的钱。
小农户请不起采摘的人,只好烂了,晒干。
没钱挣,债务来了。
小果园归银行接管,开水果罐头厂的大业主才能活下去。
于是小农户不断被并购。大业主继续统治一切。
为了保持高价,农户只好忍痛毁掉点果树。很不幸,很痛心,但只有如此。
——这就是所谓“牛奶倒河里”的原理:
为了保持价格,为了保持不亏本。
牛奶与樱桃的价格是一回事,人,也是。
人得活下去呀。不工作就没法活。
小说第28章说,可以领救济,但条件很琐碎:
你得在当地住满一年,才能领救济金。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救济金。
主角和他的哥们,这时走了两条路。
一条路当然是什么活都干,只好能活下去:主角就去桃子园那里做工:他一家得活下去啊。
哥们则组织了劳方,想去谈判,以提高薪水,避免内部互撕:
结果哥们在混乱中死去,主角准备逃亡。
大雨来了,主角一家预备搬去其他的地方。
呼吸利润的巨大存在,压迫着每个普通人。
为了活下去,背井离乡的人们,逃去传说中更繁华的所在。
到了地方才发现,大地方也是僧多粥少,大家继续被压榨着。
要么互相残杀,争相自我砍价,来争夺一份饭碗,求一线生路苟活。
要么团结向上——但后者就,直接死去了。
世界就这么荒谬。
就像葡萄与樱桃被毁坏,牛奶被倒进河里。
这就是近一个世纪之前的大萧条。
关于具体原因,各个派别有各种解释。
我们上学时,肯定多少都学过。
当然,历史书更多记录股市之类传奇,记录城市里的居民。
但具体到每个人,尤其是农民,在小说里表现得,真是格外明白:
“大家饿狼一般找工作,穷凶极恶地找工作。”
在什么地方,都是普通人最辛苦。
这大概,就是所谓,万恶的资本主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