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50年代顾颉刚吐槽尹达的日记,就能得出这神结论?

顾颉刚和尹达同为中国现代杰出史学家,但两人的治学理路却有着极大的不同。今天看到一自媒体博主在晒顾颉刚50年代的日记,其中记述尹达的部分,堪称忧怨满满。

在这儿,给大家贴一下:

一九二八年七月十八号星期三(六月初二)(第二卷187页)

到莘田处,与同到孟真处,未晤,莘田邀饮雪糕。

一九七三年七月补记:予于解放后到北京,任职历史所,彼谓我“讨价还价”,谮于尹达,尹遂藉所长权力压我。彼于一九五八年死亡,使我释一重负,谗人之可畏如此。

一九五四年十月九号星期六(九月十三)(第七卷600页)

尹达告我,有寄匿名信讦予者,不知何人所为,可发一噱。此见予在国民党统治时代只有走进商界,方得免此闲是非耳。

一九五五年三月十七号星期四(二月廿四)(第七卷第666页)

尹达对予态度,一若征服者对被征服者,令人难受。“到此方知狱吏尊”,洵然!

一九五六年九月十六号星期日(八月十二)(第八卷118—119页)

予之病,已界衰年,一也。受经济之压迫,卒卒无闲,二也。受尹达之侮辱,三也。静秋易怒,常致反目,四也。予若工作轻些,家庭和乐,领导方面有相当之礼貌,则虽届衰年,尚可有水平线上之健康也。

一九五七年七月卅一号星期三(七月初五)(第八卷第288页)

本月十四日晓,梦见尹达,板着脸,对予言曰:“我所以不要你作事,为的是你一作就把事情作坏了!”醒而思之,其言良是。……尹达之不要我作事,无论其动机如何,而客观效果却是延长了我的寿命,使我在小范围里还能得些成就,所谓“塞翁失马,未必非福”也。

一九五七年十一月五号星期二(九月十四)(第八卷第335页)

招我到北京而不给以助手,此尹达之宗派主义,害事、害我,至于今日之局面者也。

一九五八年二月廿八号星期五(正月十一)(第八卷第390页)

一九五八年三月廿五日《新苏州报》刊登《懒汉怪庄稼》

此一寓言正写出了尹达对我的样子。我所以能受到一点政治教育,亏得加入了民进。尹达只要我自生自灭。

一九五八年九月八号星期一(七月廿五)(第八卷第488页)

今日读《李将军传》,觉得我遇尹达,宛然李广遇卫青,不知他日将如何得罪耳。

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十六号星期一(十月十六)(第八卷第719页)

大字报许多条批评尹达,总结其说,约为下数事:

一,越稳越右——自谓稳步而实际停步,故本所业务迄未开展。

二,以“不学无术”为挡箭牌。

三,不问所中职工之政治思想及生活,只在党的命令下敷衍布置。

四,《历史研究》为全国瞩目之思想性刊物,而从不建立中心思想,起不了作用,使外间失望。

五,说话多,实行少,“但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总而言之,一切固步自封,对本所工作毫无具体办法及远大理想,过一天日子撞一天钟耳。

有霍适之者,为尹达作一诗云:保守思想,“平平稳稳”。干劲不大,拖拖拉拉。甘居中游,疲疲塌塌。骄傲自满,常常自夸。总路线呀,没照尹达。

尹达为中国科学院社会科学部委员,又为历史研究所第一所所长,又为《历史研究》主编,负责全国历史科学指导之重责,而从不发表一篇文章,作一回学术演讲,亦未曾为研究工作定出一份有效的计划,徒以沉默为持盈保泰之手段,此全所之所以群起而批评之也。

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廿七号星期五(十月廿七)(第八卷第725页)

凡写大字报四张,两张为《忠告尹所长》,两张为《质问尹所长》,约四千字,以舒积郁。

据此,这自媒体的作者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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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的恩怨自不应多加置喙。两位学者的水平孰高孰低,大家见仁见智。不过,若说顾颉刚的郁结缘于五十年代的阵痛,这有点尴尬呀。

毕竟,从30年代开始,顾先生的学术心结就形成了好吗!看时人的回忆,常提及顾氏心结,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很高的学术地位,但又常怕被别人瞧不起。这种心境在他的日记里也时有反馈。

其实,翻翻民国学术史即可知顾先生在当时的处境。那时,他先和傅斯年撕逼,遂使得胡适开始冷落他。“趋新”的他又不被陈寅恪、钱穆这样的旧派看得上,新旧之间都没收获多少认同。所以,抗战前夕,他就投靠蒋公,成了半个御用史学家。弄得抗战胜利后,根本无法回北京教书,所以辗转于上海的几个不知名高校间。

细想想,后来他再次成为大佬,其实离不开新中国的影响。新中国建立以后,毛主席提出标点二十四史,即由顾颉刚牵头,组织全国学者对二十四史进行点校。于是顾先生在史学界的地位瞬间提升。

从这个角度说,若非要论证“50年代的知识分子改造压抑了民国学人”这一结论,举顾颉刚的例子恰恰是自己打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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