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喜欢听那些要求受害者“注重自我保护”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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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不喜欢听那些要求受害者“注重自我保护”的话。

不喜欢当然不代表人家不对,也不意味着人家不重要。但看到各种“女生预防性侵要注意的五点事项”、“三分钟全面了解疫苗的有效性”、“孩子遇到坏人,一定要做到这几点”、“反问两个问题,教你识别电信诈骗”、“六个小妙招,了解添加剂是不是有问题”这些东西,我就发自心底不舒坦。

我一直说“如果恶意不被惩罚,善意将无处安放”,这句话衍生出来的推论有很多。最简单的一个就是:

一个恶性事件发生后,最后的结论一定不能落在受害者或者潜在受害者“提高自我要求”上。

以食品安全为例,一个事件,例如地沟油事件发生后,最后的结果一定不是让公众学会如何鉴别地沟油,而是如何消灭地沟油;性侵事件也是同样的道理,最后的结果一定不能是女生如何鉴别色狼或者备好哪些防护用具,而是让潜在的性侵者不敢实施这样的行为。

自我防护意识当然要紧,但它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宝,而是低概率事件发生之后的应急手段。学会,当然可喜;但如果不会,也不丢人,更不是遭受侵害的理由。

我不会鉴别地沟油,难道我就活该吃到地沟油了?我孩子不会应急逃生,难道就活该在路上被人追着砍了?我不会鉴别色狼,难道就活该被性侵了?

哪怕人们自我保护的知识不够完备,我们也要努力去营造一个不让无辜者受伤害的环境。一个人人自危人人需要穿着铠甲戴着刺以恶意审视他人的社会,一定是一个冷漠且缺乏合力的社会。

那些防护指南,可以是整个事件处理体系里的一个补充,但不是核心,更不是终点。核心应该是:

我建议你掌握这些知识,但如果在紧急情况下你想不起来,或者掌握不了,那我们的法律法规、热心人士、保障设施也会在最大程度上让你免受侵害。

最好的结果,不是掌握这些知识,而是用不到这些知识。

我一直觉得,恶性事件发生后,不能对受害者提要求,或者对普通大众提要求。事实上这也不能叫“要求”,最多叫“建议”或者“提醒”。例如“为了安全考虑,晚上10点以后尽量不要出门”。

公众可以选择遵从,也可以选择不遵从。如果他不幸深夜遭劫了,我们绝对不能说“我都跟你说10点以后不要出门了你怎么不听”,而是应该去抓坏人,去反思为什么10点以后治安就那么差,争取让那里变成一个10点以后能出门的地方。

简单说,就是对施害人执行有威慑力的惩罚,让后来者不敢效仿;对导致事件发生的其它环节提要求;而对受害人或者公众,只能提建议。

你生产假货影响公众健康,罚得你连妈妈都不认得,别人就不敢接着造次;关于假货的监督、流通、认证环节全部理一遍,看看到底哪里有疏失,这就是要求。

就拿晚上出门被劫来说,如果有这样的事件,我最关心的是坏人是否被抓到,怎么判;路边的技防设施是否有升级,就算去写深夜出门的十条提醒,我也会同时说,保护受害者的最好手段,是让施害者付出惨痛的代价。

看到社交平台上那些“你为什么不注意呢”“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别人房间呢”“你为什么不知道查一查呢”,我就感到极其反感。就像昨天,我把推文在喜马拉雅读了一遍,结果马上有听众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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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实在搞不动这算哪门子个人主义,但有一点我是确信的:这就是很典型的“对受害者提要求”。

如果你把提醒或者建议变成要求,那它们就会成为恶的辩词;如果你把“希望你能注意”变成“你必须要注意”,那么整个社会便会处于信任崩塌的边缘。

也许这些“必须”有道理。但我就是不喜欢。

这辈子需要学习的知识太多了,头都秃得差不多了。

我实在不想学习那么多覆盖生物学、心理学、数学、经济学、化学的知识,我希望仍旧能把信任交付给专业的人。

哪怕有潜在的危险,哪怕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那些掌握不精通的指南,我也能相信:

坏人终将受到足以让我解气的惩罚,而那些专业的力量,将让我在最大程度上免于或者减少伤害。

只有让恶意的土壤消弭,善意才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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