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健、黑豹、花儿…那一天到底有多少人沉醉在那时代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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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滚君。

昨天给大家带来了1998年第一届中国新音乐(新乡)演唱会的实录文章。

今天,继续噪起来!

1999年第二届实录文章《时代的晚上》奉上。

文章作者依然是两次演唱会的参与者,著名媒体人江小鱼。

让我们把视线拉回20世纪最后几年,感受那个时代的晚上。

多少年以后,这个夜晚是否将被寓示为90年代的终结者抑或只是刚刚开始?

1999年6月19日,中原大地之上一个叫做新乡的地方再次激情汹涌,成为世纪未最具有狂飙色彩的夏夜,这一时刻,距离纽约白湖的伍德斯托克摇滚节正好30年的血色光阴。

欢呼渐渐远去,掌声渐渐远去,被疯狂和激情燃烧了近4个小时的新乡市体育中心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二届中国新音乐(新乡)演唱会的举行,意味着中国新音乐自己的节日在规范化运作方式下有了初步实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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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来年依旧风雨莫测,但伫立于新音乐这一震憾的时刻之中。

此时沉醉,便永远沉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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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凌晨,和去年一样,依旧是零点时分从北京出发,只不过地点改在城市宾馆门口。

参加的乐队除了黑豹乐队和D.D.节奏演唱组分别自己开车前往新乡之外,其余新音乐人崔健、瘦人乐队和花儿乐队均乘坐宇通快运的大巴。

作为中国第一支未成年人乐队,“花儿”是本次演唱会年龄最小的一群孩子。

自从出专辑后便一直假期、双休日演出、宣传,6月初开始录两首新歌,录完音便接到通知参加这次演唱会,他们特别兴奋,从来没有去那么大的场合和那么好的乐队一起演出,觉得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尤其听说要和崔健同台,心里更是美滋滋的,用主唱大张伟的话说:“真是挺爽的。”

以至于在车上,当崔健主动和他们打招呼,他们竟腼腆地说不出话来。

“瘦人”是本次演唱会最后敲定的一支乐队,是中国最早的非主流乐队,最早由现在主唱戴秦和英国籍吉他手善力共同组建,早期作品“抹一抹”在香港曾被评为“大陆最有思想的歌曲”。

在吉他手回国后,戴秦招集了国内优秀乐手,重组“瘦人”乐队,他们以整体合作精神为导向,在短短一年中创作了近20首歌曲,在大量演出活动中进一步扩大了乐队影响,他们以积极的排练和对音乐认真的态度,成为目前国内现场演出水平最好的新生代乐队之一。

他们在5月初刚到新乡演出,戴秦说:“和5月初的演出相比,最大的区别是音响,这次演出规模要更大,就象去参加一次博览会,推出我们乐队的品牌,和老牌乐队在一起能够学到好多东西,”

“瘦人”的鼓手王澜是唯一参加过两届中国新音乐(新乡)演唱会的乐手,上次是作为“超载”乐队的特邀鼓手参加的,问起他参加两届的不同感受,他笑着说:“当然是这一次更让我高兴,因为是和自己的乐队一起参加这么大型的演出。”

崔健最后一个到达城市宾馆,此次是崔健在国内第一次和其他乐队同台演出,第一届新乡演唱会因故未能参加,他对此次演出非常重视,并且非常配合组委会的宣传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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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星期前他便和组委会主任、《音乐生活报》社社长郭向鹰、总导演翟建新、D.D.节奏戴兵等坐火车到新乡举办新闻发布会。

他的乐队其他成员由于明晚有演出需推迟一步出发,崔健充分理解组委会的心情,主动提前坐大巴前往新乡。

一上车,崔健便和认识的乐手和媒体记者聊了起来,他的随和、率性给初次见到崔健的一些记者留下深刻印象。

和去年去新乡之路相比,此次行程异常顺利,大巴在早晨7点准时到达新乡。

作为本世纪最后一场最具规模的大型新音乐演唱会,它所昭示的不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而恰恰是一个时代的开始。

仅仅将此次演唱会理解为一次新音乐的独立展示是远远不够的,它预示着方兴未艾的新音乐运动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全面而朝气蓬勃地展开着,因此,这场演唱会也被称之为中国新音乐三代人首次同台聚首的“全家福”。

新乡的大街小巷贴满了演唱会的海报,体育中心门口人群簇拥,体育场的上空不停的飘荡着乐队们的歌曲,那震耳欲聋的音乐仿佛重型轰炸机在对每一位热爱新音乐的人们实施快乐的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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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稍事休息的乐队便赶往市体育中心排练走台,第一个走台的是“D.D.节奏”,他们是中国唯一的一支说唱乐组合,由D.D.戴兵和天宝二人组合。

他们自1992年成立以来,通过表演和录音一次又一次证明他们是中国最好的说唱乐手。

他们参加了国内几乎全部说唱乐的演唱录制,国外媒体也非常关注这个节奏演唱组,澳洲广播电台、英国BBC、美国环球电视新闻、丹麦国家电台等国外新闻机构都专题报道过他们。

“D.D节奏”最感苦恼的是,没有唱片公司肯冒险为他们出唱片。因为国内只有这么一支说唱乐队,没有对比,谁也不想做“史无前例”的事。

戴兵坦言,说唱乐是很难的事,歌要反复练,韵要拿的准,设备要齐,没有偷懒的余地。

戴兵苦笑道,想一夜成名的歌手,看见他们这样辛苦,大概就不会干了。

尽管如此,两人对将来还是信心十足,他们说在近邻韩国和宝岛台湾,说唱乐已大受欢迎,青睐有加,在发源地美国,说唱乐手们已连拿格莱美大奖。

夫妻俩坚信自己有实力成为国际一流的的乐队。

由于主唱秦勇住院,“黑豹”未能参加去年的新乡新音乐演唱会,但鼓手赵明义到现场观看了演出,回想起去年的情景,赵明义说:“第一次做为观众在台下看这样的演出,当时很激动,演出组织得很好,现场气氛也很好。明晚我们会投入最大的精力,将状态调整到最好,给观众一个过隐的享受。

“黑豹”的吉它手李彤祖籍正好是新乡,但却是第一次到新乡,这儿有他的许多从未见过面的亲戚,听说李彤来了,亲戚都特别兴奋,都赶来新飞宾馆看他,非要接他去家里住,一个晚上得安排好几处亲戚家喝酒,可把他应酬坏了。

《音乐生活报》社长郭向鹰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去年我们在新乡就成功地举办了第一届中国新音乐演唱会,那一次的演出效果和现场秩序是有目共睹的。

严谨的操作和各部门的配合给各地聚集到新乡的广大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也为本届演唱会积累了足够的经验。

我们相信依靠当地政府和文化管理部门以及广大媒体的支持,再加上新音乐爱好者的热情,本次演出仍能获得巨大的成功,我们有必要把这种成果扩大,将这种活动持续开展下去,为中国新音乐打开市场,创造市场。

中国的新音乐必定充满朝气,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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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问到为什么将两次演唱会的地点选在同一个城市,新乡。

是否会在其它地方尝试时,总策划、河南启源文化公司总经理王斌说:

“在1998年第一届演唱会前,组委会对河南省内有能力举办这样规模活动的场地进行了考查,最后一致认为新乡不论从场地硬件设施还是潜在市场的综合实力方面都占优势。从去年的结果还来看,这一决策是对的。至于其他城市我们也有考虑,将会在各方面时机成熟时举办活动。”

针对有人评价新音乐已越来越走入市场,越来越流行化,失去了自己的个性时,总导演兼总策划翟建新说:

“新音乐本身就应该流行的,由于风格多样化,流行的范围有大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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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新音乐不流行,那么它将失去自己的生存空间,也不会有什么发展,任何音乐要满足各种人需求的话,它都要进入这些人的市场。

当然也有一些人的追求比较‘前卫’的东西或所谓‘后现代’的东西,可能目前这些音乐只在乐手之间流行,范围极小,但往后10年也可能变为主流音乐。

我个人认为,“风格就是个性,失去了个性也就是改变了风格。”

翟导还特别提到音响、灯光工程师何飚、邵勇、方智等人为演唱会所付出的巨大努力和心血,接到音响任务后,他们进行了长时间的精心策划。        

考虑到演出场地非常广阔,他们特从曾承办过“七一回归”等大型政治活动的北奥大型活动公司租借了清晰度高、打远性能好的JBL、HLA、MEAEY音响设备,其总功率达15万千瓦,价值数百万无。

这套设备由美国生产,可以全天候使用,在世界上也是领先水平,完全能够保证音乐会在各种天气情况下顺利进行。

这一届新音乐会是近年来规模最大的,以现场乐队演唱的形式直接面对千万名观众的摇滚演唱会。

它同观众常见的电视晚会和流行音乐会有很大不同,不论是扩音系统还是台上专为演出者提供的返送设备都有极高极复杂的技术要求,为此动用了目前全国室外演出最大的52AC、140DB的调音台,并聘请了目前国内最出色的调音师------何飚、邵勇现场主调,力争将最清晰的音响效果,送至每一位现场观众耳中,确保新音乐会的成功。

此次新音乐会的舞美灯光工程的制作在近年来的国内专业演出也属最艰巨最庞大的,首先在舞美舞台的搭建上,基于在近3万人的体育场举办的特点,方智等人在体育场的中心草坪上搭建了近400平方米的巨大基础舞台,在上面矗立了长宽各19米、高达15米的英国产升降灯架,悬挂多达数百只的意大利产、丹麦产的电脑灯、筒灯及各种效果灯、特效灯等,并在体育场周围架设数台高倍大功率的追光灯。

全体灯光制作人员,根据上述光源精心编排,按每一个曲目所要求的情绪,营造不同的氛围效果。

方智说:“届时五彩缤纷的各道光束、绿菌场上高耸的灯光架,加上乐队的精彩演出,一定会给现场观众带来一个美妙的夜晚。”

当天傍晚,崔健和“黑豹”全体成员在体育中心门口举行了签名售票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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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18日晚上新乡下起了倾盆大雨,但是19日演出当天天气却异乎寻常的晴朗,蓝天白云,让所有热爱新音乐的人心生慰藉。

站在全球化的广阔的背景下,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文化融合之中的泥沙俱下,港台音乐日见萎靡,内地原创音乐不思进取,正好凸显出内地新音乐自强不息的文化理念,他和我们民族最内在的生命之光正好息息相通。

历史是人民创造的,新音乐的未来也是由人民塑造的,点点滴滴渗透着的是激情飞奔的生命本身。

时代正为它每一次的主人安排好属于自己的坐椅,新音乐的大时代也必将如此次盛会一样,不仅星光灿烂,而且在未来留下深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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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日晚上8点,第二届中国新音乐(新乡)演唱会在观众近乎失去理智的呐喊和充满无穷力量的打击乐声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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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上场的是D.D节奏的戴兵和天宝,他们的音乐走到哪里,哪里便成为了迪厅,倾刻间,宽阔的体育场充满了狂热的节奏,观众随着他们的音乐疯狂的扭动和尖叫。

憨憨的戴兵说唱起来可一点不含糊,在生活中温柔的天宝一上舞台便酷呆了,戴兵不停的向观众喊着“一起跳起来!”、“爱你们!爱你们!I love you!”。

随后上场的是“瘦人”乐队,他们更将现场推向了新的高潮。

好听的旋律、讲究的配器、复杂的节奏、乐手高超的技术等优势,使得他们在众多新生代乐队中脱颖而出,并有了大量拥护者,不少号召性的歌词成为歌迷们的口头语,比如“坚持就是胜利”、“想要健康,只有歌唱”等。

乐手们疯狂的甩着长发,戴秦说:“我们一直在坚持着,象你们兄弟一样,一直坚持着我们的理想。”

场内四周都是打火机的海洋,乐手和观众在火光中感受彼此滚烫的激情。戴秦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当他唱最后一首歌《瘦人》时,情不自禁的跑到了台下,绕着整个体育场跑了一圈,全场都在欢呼,电视台的摄像机在后面追着,警察全都紧张起来,戴秦说:“新乡的场地太大了,我离你们太远了!”

第三支上场的乐队是“花儿”,他们代表了中国新音乐最年轻的声音,他们叫“花儿”但并不柔弱,他们未成年但并不幼稚,因为他们会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讲述生活,他们不用怕别人说他们天真,也不用怕别人说他们嫩,不用担心词写的不够深刻,或是技术不够熟练,因为他们年轻,没有谁会在意这些。

他们甚至不在乎自己的音乐被别人划分在哪个领域,是不是朋克是不是摇滚是不是流行是不是民谣,随便人们怎么想。

大张伟挠着头发有点害羞的和观众打招呼:“大家好,我们是花儿,非常高兴来新乡为大家演出。”

他们不停的唱着,唱的满头大汗,他们唱到最后一首歌是《共产主义儿童团团歌》。

当串场的戴兵身观众问到:

“他们是中国最沉着而稳重的摇滚动物,他们是谁!”

全场大声的喊着:“黑豹!黑豹!”作为新音乐唱片销量最高的乐队,十年来,“黑豹”历经坎坷,人事沧桑,在时代的光阴里剑走偏锋,成为拥有最广泛流行度的乐队,他们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音乐回旋在一代青年的心灵上空,慰藉着无数迷惘而无处倾诉的青春心事。

主唱秦勇高举着打火机的火光向观众回应致意,他说:“尽管我们为新音乐努力了十几年,但是今天我们还是无法和你们靠的太近,但是你们能让我们听到你们的声音吗?!”观众齐声喊着:“能!!”

“黑豹”唱了大家所熟悉的一些老歌,如《脸谱》、《无地自容》、《Don’t Break My Heart》和新歌《别让我的烦恼没机会表白》等,秦勇也走下了舞台,在跑道上长发飘飘的狂奔着,任心绪在午夜狂热地飞扬。

当崔健上台时,场地的观众都往舞台上涌过去,不少人喊着:

崔健大哥,我们想你”,做为中国新音乐的先行者、思想者,中国当代文化为数不多的几位标致性人物之一,他在80年代中期创作并首唱的《一无所有》,使中国新音乐不再一无所有。

崔健在音乐中所彰显的理想主义精神和启蒙主义实践的勇气、力量,使他成为一代青年的精神代言人。

不管关山如何飞跃,沧海如何更迭,其音乐中那种一脉相承、直达生命本质的力量,依然扣人心眩,直逼魂魄,并使他仍旧作为新音乐的一面旗帜,高扬在时代的最前沿。

“你们过的怎么样?!”崔健向观众问道。

“好!”

“虽然我们过的也不错,但是人们问我们的话,我们可能不太好意思说好,说好的话怕人嫉妒,说不好怕别人瞧不起,所以想个中间词叫做凑合。我唱的第一首歌叫《混子》,希望大家帮个忙,我问大家过的怎么样,你们就喊凑合。”

“凑合!”

在崔健演唱过程中,部分观众放起了自己偷偷带进来的焰火,焰火闪亮,向夜空飞去。

崔健此次演唱的大部分是新歌,看的出来,歌迷开始接受他的新歌了,崔健问:“有多少人喜欢我的新歌?”

观众举起了丛林般的手臂和一片片打火机的灯光。

演出结束后,在观众一声声“崔健!崔健!崔健!”的喊声中,崔健和乐队再次返场,他为观众唱了两首老歌《花房姑娘》、《让我在雪地上撒点儿野》。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王者枕戈待旦,圣者夜听江流,当此一个世纪和另一个世纪交替的钟声敲响之际,中国新音乐走过了他最初也最让人怀想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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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它在音乐上的先锋性,我们聆听到的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在向现代化进行中最具生命力的心跳和律动,它对一代青年的文化感召,焕发了民族唱片工业最具潜力的市场和自我开拓的勇气、信心、真正的未来。

从1986年崔健首唱《一无所有》到1999年第二届中国新音乐(新乡)演唱会,中国新音乐正日渐深入人心,它既是对过往新音乐风雨历程的回眸,更是对新世纪新音乐的美好展望。

数十年梦想,一夜狂歌,新音乐风景线上最震憾的感动,世纪未最具狂飙色彩的夏天,历史将再次记住新乡,记住狂涌如初的每一个充满激情的新音乐岁月。

江小鱼 | 策划

江小鱼| 撰文

小糖人 | 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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