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与了“认识一个武汉朋友”计划

微信公众号 跳海大院/meerjump     院办小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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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的2月3号,院办在朋友圈得知了这个计划——“认识一个武汉朋友“。当天下午,院办加了图片后边发起人的微信,通过他,我参与了这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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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一个武汉朋友”计划的文案内容,也是传播最广的一张图片

发起人是北京的一哥们儿,他最初的构想是设计一个可以对疫情显示产生积极影响的社会介入作品,因为发起人自己工作的相关性,这个计划项目一开始是在艺术圈发起传播的。而这个计划的诞生很简单,在这样紧急危难的时间节点,他和女友想为大家做点微小的事情。

比如“认识一个武汉朋友”这计划就来源于他一个浪漫的设想:每一个被隔离的武汉市民都和一个隔离区外的个体公民在微信上结成好友,并且每日像好友一样关心彼此,分享自己的想法和情感。

——当然,这只是发起人的愿景,在这个围城里边,真正会发生什么事情,还得点对点地参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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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识了一个武汉朋友

通过发起人,院办成功加进了计划的群,在此之前,基于传播图文的理解,我以为群里只有发起人和我,及一个武汉朋友,但群里已经两百多人了。而后来院办才知道,因为加入时间还算早,我进的是计划的一群。这个群里几乎能得知当下关于疫情的大小事情,因为发布某些事实被拉走的武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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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怒斥当地xx做法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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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被没收通讯工具释放

各区开始消毒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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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以另一种方式为灾区祈福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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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没多久就满人了,发起人发出2群3群的二维码,希望群里的武汉朋友能拉更多的武汉朋友进群,说出他们的诉求。

“我来领养一个武汉朋友”

——在出现了几次“领养”字眼后,有一个武汉朋友提出了他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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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实质上群里是有专业的人在对接各种求助信息的,有凤凰网的人在群里发出链接,让需要帮助的人填写,然后安排到市区里对接的人。有求助的人找不到人联系,也有朋友发出社区的求助电话让他去试试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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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群像大家现在对武汉市区内印象的一个小小缩影,慌乱匆忙,但好歹还在一个个解决。

在一轮又一轮提出问题然后解决及各种基于焦躁情绪的聊天内容露出后,院办决定按照计划本身的设想,在群里找了一个武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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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朋友的名字被院办备注处理,以下信息经过他的同意及授权

发起人在开始这个计划前就对“即将要认识的武汉朋友”有所设想——“我们可以把与疫情相关的人按照这样一个顺序来排列”:

主动与疫情直接相关的人

被动与疫情直接相关的人

在隔离区内但与疫情无关的人

在隔离区外与疫情相关的人

在隔离区外与疫情无关的人

最后是在国外与疫情无关的人

院办觉得现在这种全国警惕且都有确诊的情况下,不存在与疫情无关的人,只能说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发起人把这个活动试图建立的联系是在“在隔离区内但与疫情无关的人”与“隔离区外与疫情无关的人”之间

翻译过来就是,在武汉市内没有确诊或疑似人群和武汉市外没有确诊或疑似人群之间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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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号武汉市公交停运后,接送医护上下班紧急调配的公交,图源小武

院办在群里找到的武汉朋友小武,恰属于这个联系的人群之一。好吧,仔细想也不难理解,在这水深火热的情况下,就像反驳“领养”一词的武汉朋友所说的,被确诊的同胞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参与任何除了能活下来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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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城后的武汉市区

在刚认识的武汉朋友小武之前,院办没有任何一个身在或来自武汉的朋友,芒果是十堰的...也不算吧?所以除了从互联网得到的信息,我对武汉当前真正的现状并没有知道多少。

院办想看到关于武汉更多的信息,只能通过小武这个小小的窗口。

小武身处武汉洪山区,离疫区中心还有一点距离。年前回家匆匆吃了年夜饭后就回武汉上班了,因为半导体器件产业的运维成本巨大,生产制程的特殊性,产线要全年不间断运行,所以三分之一的人都留守值班,到现在他已经工作很多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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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1号,小武回老家黄冈吃饭,当时的武汉站还没几个人戴口罩,而1月23号早上十点,武汉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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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所在的区

如果每个人都能认识一个武汉朋友,院办想也一定首先关心这几个问题:

你情况怎么样?

还有口罩吗?

物资还充足吗?

公司要保障员工的安全,所以口罩每天都有分配,每天下午也定时用次氯酸钙或84消毒,包括社会公益人士往武汉捐赠的蔬菜粮食,也被分配到小武所在的公司,用这批物资做成了免费爱心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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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炒小白菜和红烧冬瓜

小武是个喜欢探访美食店的哥们儿,他给院办发他的地图收藏点,整个武汉市标星的全是他喜欢吃的小店。而他已经半个月没离开过公司了,要么吃泡面,要么就去食堂缓解一下心情,二月初的食堂的餐饮,有个鸡腿... ...还算勉强过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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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食堂饭菜,13块,不同窗口的价格也不一样

而离公司最近的社区却不那么幸运,小武发来附近社区的确诊情况,一个社区的确诊人数几乎赶上省外某些城市的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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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有人因为新型冠状病毒死去

谈及周围的人有没有“中招”,小武的爸爸让他放心,家里的一切被家人安排妥当,查得比武汉还严。让他担心的是一个回河南老家被隔离的哥们儿,因为“疑似”被感染,隔离了半个月。而小武刚好在年前和他一起吃过饭。万幸的是隔离半个月哥们儿没啥症状,就等当地的放人了。

小武给院办发来前几天拍的照片,平时水泄不通的光谷大道,连接光谷和江夏的枢纽,现在冷清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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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谷大道的日和夜,图源小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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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停运后,接送医护上下班紧急调配的公交。图源小武

院办跟小武分享了“城外”的现况,院办身处的广西某城也封了,确诊不到10人,但上边的人不希望有更多的新增,及时止损:高速路拦着不给过,城市里的公共交通也早已停运——“广西也这么严重吗?”

院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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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某市管辖的村子下发了通行证,凭通行证进出,外出时间不能超过3小时

认识武汉朋友的第三天,院办12点醒来,看到小武给我发信息,他们隔壁厂有人被确诊。一月的时候就疑似确诊了,期间救护车来了很多趟,对外一直以心脏病、支气管炎等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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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和朋友的聊天记录

小武所在的厂离他朋友检查出确诊患者的厂相隔一公里,但中间有条铁路隔开,在封闭管理下问题应该不大。

2020年2月6号,武汉市气温5-8℃,雨。沸沸扬扬接收病人的方舱医院开始耐不住了。小武给院办发来一段在武汉市内都传疯了的聊天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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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聊内容源互联网,真实性待考

武汉市某体育馆,早上九点,当事人所在的集中区就要打起来了,没有医生没有药,接线板没有电,食物也没来得及安排上,很多人都在想,等雨停了就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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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250个病人只配了两个医生

临时隔离区里的病人到微博上发布方舱医院的还没来得及准备好的设施条件,刚刚院办去找这条微博,已经被发布者删除了。

下午小武给院办发来另一个方舱医院的情况,视频里的大叔一口本地口音:“还可以叻,还给我们发来了生活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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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市某个方舱医院配的生活用品:两卷纸巾、一把牙刷、一双拖鞋、一条毛巾、一个水瓶和一卷保鲜袋

当天晚上,某个方舱医院隔离病人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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荤素搭配


院办决定再认识一个武汉朋友,但不是群里的武汉朋友,因为“认识一个武汉朋友”计划群里的武汉朋友并不多,其次蛮多因为求助相聚在这里,为了避免很多人加同一个武汉朋友,院办换了个思路,打算在微博搜索这个计划的关键词。

几乎同一个时间节点, 发起人觉得群聊的性质去实行这个计划有点脱离他的初衷,他更希望去中心化地让每个人点对点地去关心和帮助一个武汉朋友,于是他把总计1140个人的群聊群主和管理权转让给群里的朋友。

有新朋友想参与这个计划,发起人给他们发了这样一段话,希望他们通过自己和身边的渠道去认识一个武汉朋友,而非群聊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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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也想参与这个活动,那么也可以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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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妈是武汉市的医护人员” 

“打破信息隔离”——是微博博主白鱼对这个计划的补充。通过关键词搜索,我找到了另一个武汉朋友小象,以下图文信息经过小象本人知情授权。

小象的爸妈是武汉市的医生,爸爸的所在的科室关门了,在家休息,妈妈所在新洲区第二人民医院,还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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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象家在武汉市新洲区,比小武所在的洪山区还要远一些,用小象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感觉不像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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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洲区的街区,远处还能看到有小摊贩出来做生意

早在1月18号,武汉市普通快递停运的最后一天。在城内的小象就警惕起来,让周围的家人朋友备着点口罩,配图是疫情相关信息的评论和“此时需要的正确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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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听她的建议,以至于之后小象跟她的朋友交流疫情这些事,都刻意回避掉当时为啥不听她的劝告买点口罩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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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一只的医用外科口罩

口罩有存货,因为爸妈是医生的原因家里也常备酒精,小象去买了很多囤货的食物,她爹妈都觉得买多了,因为她们家附近的超市正常开着,也可以自由出门。在小象家里,她非常无力,她身边的亲人朋友,包括学医的都觉得问题不大,不要危言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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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象家里的部分存粮

小象的妈妈从医院下班回来偶尔还能在阳台晒晒鱼干,而她爸爸则是坚持每天出门跑步。虽然远离武汉市三环内的重灾区,但“城内”的日子似乎也没这么安逸,2月5号,小象的妈妈在家庭群里发信息,新洲区的某几个运动馆被征用作“方舱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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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搭建方舱医院的新洲区某处

“二代传播加速,新洲区的隔离观察人数也在不断增加,前期隔离留观点满人了,只能征用酒店、健身中心等场所。”——小象的妈妈在家庭群里建议家人们,希望他们减少出门的次数。

小象在微博写很多她在围城里的感受,也转发求助信息和很多“被和谐”后只剩下“已被删除”的微博,她知道现在不做点什么,以后一定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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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小象微博

而“认识一个武汉朋友”群里的一些参与者说:你们在这里讨论这些有的没的,买菜做饭的事,为什么不去帮助那些需要被帮助的人?

发起人跟院办说,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但在另一个层面上,我们又不能忽视以下问题:我们一个个社会的个体所能做的事情在疫情面前是非常有限的,并且很多我们想做的事是与武汉市的隔离现实分不开的。

所以在我们想做的和我们能做的事之间有一条无法被逾越的鸿沟。发起人的回答是:让武汉内外素昧平生的人们在这个时候认识彼此,聊聊有的没的,就是提供我们力所能及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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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群里有武汉朋友家里的猫砂用完了附近买不到,有朋友给她推了可以送货上门的宠物店微信

我问小象,你们家今晚吃什么?她说吃炒牛肉,还有一个白菜和一个茼蒿。另一边,小武还没下班,他晚上要值班到八点半,应该会去食堂吃吧。

2020年2月6号晚十点多,院办在整理发起人发来的文字内容,群里有人发出新闻截图,此次疫情的“吹哨人”李文亮医生因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病逝。

群里有人问我们能做点什么呢?有人答:多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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