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足以饰非，智足以拒谏”者戒——对李文亮医生事件的看法

     当此时期，我被临时委派当了个小官儿——我所在楼栋的栋长。这些天除了关注疫情，准备开学上课，还要排查各户情况，并没有再在观网写什么了。但今天有些空，还是写几句吧。

    去年12月在微信群中披露疫情而与其余七人一起被公安部门以“传播不实信息”训诫的李文亮医生，因感染新冠病毒，罹患肺炎，于今天凌晨逝世了。

     李医生的事件中，从现在已披露出而有关方面也未否认的信息来看，公安部门和当地有关方面对他的处理是不合适的。 

      疫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相关省市领导都已承认，如果更早采取果断措施，情况会比现在好得多。

      那么，为什么没有及时采取措施呢？

      很难说与有关领导在侥幸心理之下一味“捂盖子”，造成全社会包括政府在内麻痹大意没有关系——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当上级机关流露出侥幸心理、讳疾忌医情绪，并打击不同意见的时候，下级也容易报喜不报忧，这又反过来加强了上级的侥幸心理，面对事态（如此次疫情）的加重，又顾惜自己所谓面子：我刚刚说没事，刚刚压制甚至惩办了那些发出警示的人，现在又要我一百八十度转弯，按他们的警示釆取措施，这传出去岂不成为笑柄？我“官威”何在？颜面何存？于是继续“无证据表明人传人”，继续“万家宴”、团拜会——在这种心理支配下，不到积重难返万劫不复的地步，往往是不会改弦更张的。 

     如今的代价，就是全国费尽移山心力来应对这场原本很可能不必这样严重的危机——更不用说因此已经逝去和还将逝去的那么多条人命。

      我们确实应该从中汲取深刻的教训： 

      我们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我们要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要与各种错误以致反动的思潮进行毫不调和的斗争，要防止坏人以致敌人造谣煽动，借机生事。这些年来，我们为此做了大量工作，批判历史虚无主义，反对抹黑革命领袖和英雄人物，防止境内外敌对势力利用某些热点事件进行颠覆活动——这是完全必要，完全正确而且卓有成效的。我们还必须坚持并大力加强这方面的工作，不应有丝毫动摇松懈。 

       同时，我们一定要明白：

      正是为了社会主义祖国长治久安，为了人民根本利益，我们决不能让对舆论的引导和管理被某些人有意无意地操弄成对人民尤其是基层群众合理诉求及其知情权、建议权、批评监督权和表达权的蛮横压制。

      尤其是在很多关系群众切身利益的问题上，要相信群众自己是最敏感，最能发现潜在危险和问题苗头，也是能对自己负责任的。现在担任这个栋长工作，我就感到我们的群众是很配合，很守纪律的。我们不信任这样的群众，那该信任谁？是师心自用，还是信任那些被我们逼得如太监宫女般一味逢迎上意的“别里科夫”，还是干脆去信任敌对势力？

      当前，大家这样关注武汉，关注湖北，关注防疫工作的效率和相关部门、组织、人员的德才勤绩、工作作风，关注疫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我们各级政府和有关部门在应对中出现的问题，这本身是一件大好事，这说明大家把疫区同胞当作和自己休戚相关的兄弟姊妹，也说明大家对党和政府以及相关组织的工作有很高的期望和要求，有很强的参与意识和监督意识。这是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一项根本的政治优势，是人民当家作主的一个重要体现。

      群众在监督我们的党和人民政府，不但积极参与着、配合着而且也在检查着、评价着党和政府的各项工作，不但给动力，也给压力，不但给支撑，也给提醒。这正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应该有的样子，人民群众的这些权利不但是完全正当的，而且应该得到更高度的尊重和更充分的实现。 

     群众特别是网民们的有些意见，说得很直接很尖锐，这就是一个考验： 

     如果是一个满脑子凌驾于群众之上当官做老爷思想的人听了，会很不舒服甚至难以容忍； 

     但是真正抱定为人民服务宗旨的人听了，则会反躬自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并且会主动走到群众中去学习、倾听，争取更早一步了解群众的经验和想法，更好地推进防疫工作，更切实有力地维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

     在我们国家现有的条件下，暂时不大可能再去发动大规模群众性的political movement（像cultural revolution）去监督党和政府，那么就要在一次又一次这样具体切实地维护人民利益的行动中，让群众逐渐学会怎样在新的条件下管理自己的国家和社会，积极地、负责任地参与政治和公共生活，也让党和政府逐渐学会怎样运用好人民赋予的权力在人民的参与和监督下为人民服好务，怎样让自己领导、组织、教育、沟通人民群众的工作更加合理化、科学化。

      我完全理解：现在的防疫工作是非常紧张非常辛苦的，我们的各级党员干部、国家工作人员正在以拼搏甚至拼命的精神，不眠不休，抛家别子，承担起各项头绪纷繁而且关系到千百万人生命的任务，这个时候听到一些刺耳的甚至可能有点儿过头的话，有些人可能会感到有些委屈。

      但是作为干部，作为国家工作人员，要时刻想到：最难的人不是我们，而是那些急需救治的患者，急需帮助的群众和急需增援的医护人员——所有这些意见，不管是不是都那么合乎实际，都那么恰如其分，都是为他们而发出的，面对这些可以反思改进，也可以实事求是地说明情况，澄清误会，但任何人没有理由漠然置之，更没有理由去抱怨甚至打击报复。

     彭德怀同志在接受率军抗美援朝任务后，曾经对身边的老战友说：

   “我这人命苦，红军时期、抗战时期、解放战争时期，打的都是很难的仗。” 

     正当战友以为他要抱怨几句的时候，彭德怀同志话锋一转，说： 

    “不苦，不难，要共产党干什么？”

   困难时刻当好汉，危急关头逞英雄，这才是共产党人的本色，才是人民公仆的作为。孤芳自赏，顾影自怜，怨天尤人，鼠肚鸡肠，动不动玻璃心碎一地，甚至讳疾忌医，有错不改，那不是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作风。——我们的党员干部和政府工作人员究竟是什么面貌，什么作风，是不是做到了“利益面前让，任务面前上”，是哄骗瞒，还是真实严，是使劲喊还是使劲干，要相信党和人民会有公正的评价。

      党的智慧要从实践来，从群众来，否则我们就会变成聋子、瞎子、白痴。所以我们决不能捂住群众的眼睛和嘴巴，那只能是闭目塞听，自欺欺人。 

      群众身处火热的实践中，说话不会那么字斟句酌，而且往往是带着各种情绪的，但他们的经验最生动，最真实，最丰富，他们的实践和想法里面包含了很多合理的内核，真理的颗粒，是党和政府各项路线方针政策措施的真正来源和根据。如果要求群众说话都要步步为营，战战兢兢，腔调都要中规中矩，悦耳动听，那就会造成人人噤若寒蝉，言路阻塞，一潭死水的局面，这正是为丛驱雀，为渊驱鱼，是令亲者痛，仇者快的。 

      我们要高度警惕：

      敌对势力不但会唱黑脸，也会唱红脸。某些地方某些人的官僚主义老爷作风，以”维护稳定”为名，对待群众反映情况提出批评建议简单粗暴一禁了之蛮不讲理的工作方式，正是敌对势力所欢迎并且要大加利用来挑动党群、政群对立的。这种作风不是维护稳定，而是帮助敌人把我们党和政府变成痴呆麻痹，搞乱搞垮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最巧妙最有效的方式。

      司马迁曾经批评商纣王“言足以饰非，智足以拒谏”——商纣王、隋炀帝都有这种本领，当臣子批评他们的时候，他们不但能找出批评意见里的漏洞，还能找出臣子平日里的许多不是，而这些漏洞和错处也是客观存在的，结果一番头头是道的辩难，就能让提意见的臣子自惭形秽，含愧而退，以后也就不再“自取其辱”了——也会让批评和自我批评都成为不可能。

        我们的有些“官老爷”是很聪明的，他们抓住群众或下级反映情况中的某些细节问题或情绪上的过激——比如这次的李医生，就有人说他不是“英雄”，他在反映问题的细节和程序上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找借口进行打击压制，让大家都动辄得咎，不敢说话，是不是也很有商纣王、隋炀帝“言足以饰非，智足以拒谏”的遗风呢？然而，这二位的下场又是怎样呢？

     “乌鸾之巢不毁，而后凤凰集；诽谤之罪不诛，而后良言进。”——西汉路温舒这些话，值得我们今天记取。群众反映和传播有关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中间纵有某些失实和过激情绪，也不应一味压制，而应该及时予以如实回应。

      在舆论引导和管理，以及处理某些突发舆情上，应该逐步摸索出一些经验和工作方法，比如公布一些案例，让大家明白什么样的舆论是造谣滋事的违法行为，什么是如实反映情况，什么是虽有失实但可以理解，什么是虽然程序上有违某些规定，但在有关部门不担当不作为时可以允许或可以不追究的表达方式。

      1956年11月，毛泽东同志在中共八届二中全会上指出：

  “我们一定要警惕，不要滋长官僚主义作风，不要形成一个脱离人民的贵族阶层。谁犯了官僚主义，不去解决群众的问题，骂群众，压群众，总是不改，群众就有理由把他革掉。”

    他又指出：

 “人是会变化的，革命者也会发生变化。没有群众监督和揭露，他们可能进行贪污、盗窃。做投机生意，脱离群众”。

  并且说：

  “人是生活在制度之中，同样是那些人，实行这种制度，人们就不积极，实行另外一种制度，人们就积极起来了”

“ 我们需要建立一定的制度来保证群众路线和集体领导的贯彻实施，而避免脱离群众的个人突出和个人英雄主义，减少我们工作中的脱离客观实际情况的主观主义和片面性。”

     长期来看，事关群众利益的事项，应该有群众能够真正直接而有保障地参予的预警机制和监督机制，其中普通群众和相关专业人士都应有足够发言权。——像这次事件中发出预警的几个人，如有关报道属实，就履行了这一职责，获得了群众的信任，那就干脆建立一个机制，比如让他们当一个“卫健问题人民监督员”之类，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

      党的最大危险在于脱离群众，在于听不到群众声音，不了解群众的想法，不了解实际情况，也不让群众了解，而且还自以为比群众高明——一定要时刻警惕这个危险。 

      结尾，祝还在与病魔抗争的患者们（听说其中也有李医生的家人）脱离危险，恢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