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炎患者求助」超话里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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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认为,悲痛其实是种正面情绪。

有时候,悲痛来自于愧疚,那些容易感到愧疚的人,懂得牢记经验跟教训,进而得到救赎或是成长;有时候,悲痛来自于同理心,有同理心的人更懂温柔和帮助他人。

即便素不相识,也会因他而悲痛,我觉得是人性区别于动物性的原因之一。

尤其在这个寒冷的冬季,每个温血动物都没有理由冬眠。因为疼痛的反面,并不是理性,而是鲁迅先生所说的麻木。

今天是武汉封城的第十三天,除了热搜之上持续上升的数字,火神山医院开始对病人开放等大消息之外,热搜之下,是一个个更具体可感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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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上有个超话,叫做肺炎患者求助。

这里没有宏大的叙事,没有激昂的英雄主义,同样也因为2月3日之后审核的紧缩,不会再有借题发挥的投机分子。

在这里你能看到的,只有一个个像你我一样活生生的人,他们可能是丈夫或妻子,是儿子或女儿,父亲或母亲,但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从病重到衰微,不得不把私人的信息发布在网络。

晒出伤口,祈求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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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这位叫麗love_sweet的网友,家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王家湾赏新园。

本幸福美满的一家六口因为病毒顷刻崩塌,爷爷奶奶因为排不到床位病重,由爸爸来照顾,而妈妈则带着家里6岁和3岁的孩子另找住处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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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孩子们问妈妈“爷爷奶奶在哪”,隔着窗户问“爸爸为什么不能抱抱自己”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妈妈她陷入语塞跟迷失,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现实。

她能做的只有发声,请好心人看看能否帮助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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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这位叫李豆的人民子弟兵。

人在海南,爸爸在应城,徒留在汉务工的妈妈,患了冠状肺炎孤立无援。虽也有好心人帮助,但妈妈一不想传染亲戚,二不想麻烦社区,三又不敢乘坐交通工具,结果耗到现在,连喝水都吐,躺在病床上连动都动不了。

这位保家卫国的士兵,此刻只想有人保护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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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现在武汉客观上医疗资源的紧张,像他们这样的求助者还有很多,然而大多很难及时排到核酸的确诊,即使能够确诊,也可能会因为排不到床位而被迫在家中隔离。

比如这位名叫Fu思乱想的网友,她原本健康的表妹,因为肺炎拖的时间太长,现在只能靠家人骑三轮车或推轮椅来行动,仅仅28岁的年纪,就已半身陷入死亡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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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辛酸的是帖子下面的回复。

有位网友,家人刚走,还没从巨大的情绪冲击下缓过神,就跑来帮助其它的求助者,希望能把自己家空出的床位让给Fu思乱想的表妹。

因为他知道她所承担的是什么,所以他不想让她也去承担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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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位叫做龘令的黄V,此刻的心情非常后悔,他的后悔,是后悔当初因为劝父母留在武汉与之大吵一架,却没想到如今留在武汉的父母双双得病,求医路上阻碍重重。

很难想象,如果因此父母后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会是怎样的负罪感伴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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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当初恐惧,歧视,甚至以“不安好心,千里送毒,点亮中国”等恶毒段子攻击武汉人的网友,在看到了肺炎求助超话者后,都反过来给予了这类人群一定程度上的理解。

你可以说“逃汉”的人格局小,可以说他们自私。

但你必须得承认,比起生命,其它的价值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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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在持续的微博求助和大量有爱的人的接力下,这位叫龘令的同学最终收到了民警的联系,核实病情,终于如愿送父母前往医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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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受到帮助的他,这时也开始帮助别人,为另一部分需要帮助的同学发声。

他转发了一个14岁孩子的求助,这位初中生父母离异,自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如今奶奶患病,身处窘境,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朴素而简单的愿望:

我不想奶奶离开我,我不想成为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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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一些大博主的身上。

像是在球迷圈很有影响力的杨姗姗,发布了一条求助微博,大意是家里大姨本身就得过一次肺炎,损伤未恢复又染上新冠,加之膝下无子又身负残疾,往返医院的几轮来回折腾后,如今已经进入了一个极度危险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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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在博主拥有150万粉丝,本身的流量可以让求助信息更快的被更多人看到,不出一天的时间,她就等到了好消息,医生安排了核酸测试,在球蛋白输液的辅助下,她的大姨精神有所好转。

虽然未来还不清晰,但状况已经比求助话题下的其它人要好上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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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人们,病痛之外等待他们的是暂时很难解决的确诊,交通,以及床位,三道难关阻碍下,他们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泥流入海,了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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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这些新冠肺炎的病例之外,武汉还有一些像是肿瘤,肾衰,急需手术的病人,他们也会因为这次疫情,受到医疗资源紧张的影响。


像是我昨天就在肺炎求助者超话里刷到一位得了普通肺炎的病人,由于呼吸科医生都在正在专注攻克新冠的难题,他的声音愈发薄弱。

而当我今天再去寻找那条消息时,那条微博早已淹没在声潮之中,寻觅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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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5日最新情报,龘令卡在了床位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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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现代医学耿直的告诉人们,面对病毒感染他们也暂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靠原始的隔离手段和生理辅助来帮助病人自愈的时候。

古老的中医和神秘学站了出来。

肺炎求助话题里,有教病人如何调理阳气提高自愈力的中医推拿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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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教患者如何念「大悲咒」请观世音菩萨出山的大僧大仙,号称可治八万四千种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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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种时候我已经很难站在科学的制高点去质疑他们,因为科学也说,绝望的心态会加重病情,那么如果传统医学和宗教可以给予肺炎患者一定程度的心理安慰剂,让他们的精神更振作一些,他们的存在真的完全是一件坏事吗?

我甚至开始对自己的世界观产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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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所有的大事件里,小丑的角色永远不会缺席,比如这位以反圣母为任的铁血青年,就用毫无人情味的硬核留言,笑看着烈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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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同时,这里也有着那些做着实事给肺炎患者提供帮助的人们。

像是积极扩散最新病床信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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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寻找各个求助渠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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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不在意生意受影响,拿出自己的商铺,给没有条件的患者做隔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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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样那样的人们,挤在互联网最阴冷却也最炽热的这端,点亮着或明或暗的光线,引导着迷失的人们踱步前行。

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最终会行向哪里,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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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我在朋友圈看到一条北京球迷协会鼓励武汉球迷的推送,非常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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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最市井平民的足球运动里,像是巴萨、皇马,国米、尤文等球队,他们有些球迷协会会把对死敌球队的仇恨写在入会标准里,而恰好在中国足球圈,北京国安就因为一些历史原因,于武汉人眼里就是这样的对立角色。

也因此,我在北京的那半年,最亲切记忆,是一帮橙衣大叔在北京西站拉着横幅,一路用熟悉的汉骂,从地铁站骂到工人体育场。

然而在生命的重量面前,传统和立场都不再重要。

只有推送评论区武汉球迷发自真心的那句“北京牛逼,以及”视频里口罩大叔所说的“17年前我们经历过非典,我们知道你们在承担什么”的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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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地震的时候,有记者在日本地震后采访北野武,把日本政府对灾情的应对与三年前的四川比较,想套出一篇乐观又优越的新闻,却遭到了北野武的反呛:

“死亡人数可能1万可能2万,这样巨大的失踪和死亡人数也许会成为电视和报纸的头条,但如果您将这场灾难简单的视为2万人丧生的事件,那么您根本不会理解受害者。然后玩数字上的对比,说似乎比死了8万多人的四川大地震更好,那么这是种对死者的亵渎!”

人的性命不该说是2万分之一,或8万分之一

它的意思是,有一个人死了这件事,发生了2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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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对于任何一个有情感的人来说,灾难之下每个个体的伤痛都是真实的生命,它既不是冰冷的数字,也不是欢庆胜利之时的反向KPI。

而我们所能做的,除了力所能及的帮助之外。

只有记录他们,铭记这里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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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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