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A网评员?伊朗“废”总统内贾德冲破次元壁的可怕变身

从大统领到锒铛入狱

2020年初,由苏莱曼尼将军被杀引发的激烈尖锐的美伊冲突,牢牢占据了全世界的头条。

伊朗上一次这样被世界聚焦,还是前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执政时期(2005-2013),这位以作风强硬保守、反美反以著名的平民矮个子总统,因为在伊朗核问题、犹太人大屠杀、911、同性恋之类议题上的争议性言论,与西方政要、媒体的犀利交锋,成为当时全球最具知名度的政治家之一,其知名度甚至一度远超伊朗实际最高统治者哈梅内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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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移世易,物是人非,内贾德这几年过得并不顺心,他在第二个任期同时受到伊朗国内温和派和教权派的攻击,温和派认为他在一系列问题上的强硬姿态大大恶化了伊朗的外交环境,使伊朗受到严厉制裁,对伊朗经济恶化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教权派则认为他在政治上任用私人、排斥教士阶层。在第二个任期与伊朗革命卫队矛盾重重,曾经与他亲密无间的导师哈梅内伊也因为人事问题等原因与他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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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贾德作为世代贫民出身的铁匠之子,在教士阶层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伊朗是毫无疑问的外围出身,与竞争对手拉夫桑贾尼这些元老相比更是缺乏足够服众的威望,他的一步登天除了下层民众支持,同样依靠哈梅内伊的赏识与大力提拔。2013年,内贾德总统任期结束,温和派鲁哈尼以压倒性优势大破强硬派,取得大选胜利,内贾德回到大学教书,最终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下台后,内贾德并未销声匿迹,他不仅发表言论指责现任鲁哈尼政府,还积极参加各种政治活动,2017年4月12日,内贾德突然宣布参加新一届总统选举,并前往伊朗内政部进行候选人注册登记,但4月20日,内贾德被伊朗宪法监护委员会取消参选资格。一年后的2018年1月初,伊朗发生大规模骚乱,导致至少20人死亡,1月6日,内贾德被伊朗政府逮捕,罪名是“煽动骚乱”,几个月后,他被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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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不当大哥很多年的平民内贾德做出了一个决定,开通了个人推特,并于2017年3月5日,发布了第一条推特,一条英文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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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为尴尬的是,伊朗在2009年大选后发生了绿色革命(因为当时的竞选对手穆萨维及其支持者认为大选存在舞弊行为而爆发大规模抗议),Twitter和Facebook随即被官方下令封锁,理由是推特上活跃着大量的反对派活动家,甚至还有“西方间谍”,而当时的主政者,正是内贾德。2013年9月,鲁哈尼当选后才将推特与脸书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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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贾德的第一条推特是英文推特,这让他在评论区同时受到美国人与伊朗人的嘲讽,美国人说“老哥你不是把推特给禁了吗,怎么自己玩起来了”,伊朗人说“作为前总统,第一条推特就发英文而不是波斯文,不合适吧”,然而从这条推特开始,内贾德至今的257条推特,都是英文推特。

冲破次元壁的可怕变身

分析人士认为,内贾德使用推特是为了保持政治上的影响力,是其重返政坛计划的一部分。但意外的是,推特上的内贾德画风与以往颇为不同,令很多人大跌眼镜。

作为政治人物,内贾德的推特大部分也的确是政治内容,包括赞美真主、称赞各国领袖(尤其是查韦斯)、颂扬爱与和平、控诉以色列、反美帝国主义,还有不少是对美国内政指手画脚,比如痛骂特朗普、吐槽民主党和共和党永远为任何事情喋喋不休,内容甚至得到了不少美帝人民的高度认同。

而随着内贾德发推数量的增加,人们惊讶的发现,这位强硬激进、好像浑身背满炸药包的反美英雄,同样是一位铁杆美式运动迷,他对篮球、美式足球乃至美国文化都有很深刻的了解,而且在推特上毫无顾忌的直抒胸臆。他不仅心系美国运动员,批判国家机构、赛事方与球队,而且毫不吝惜对于美国球队与球员的欣赏,与球星和普通球迷频繁互动。

2018年10月16日,内贾德的一条推特引发了体育界的轰动,华盛顿邮报等媒体纷纷做了长文报道,在这条推特中,内贾德化身铁杆球迷,对自己欣赏的球队给予了真挚热情的鼓励,他说:凭借勤勉的职业道德,“U of M”必将恢复历史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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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U of M”是什么?他鼓励的是哪支伊朗球队?答案是NCAA劲旅、美国密歇根大学狼獾队。

密歇根大学美式足球(橄榄球)队?没错

大概是为了避免推特用户误解此推文的来源,内贾德特意在推文中加上了“ Inshallah”,阿拉伯语意为“上帝的意愿”

内贾德的推文是对一位密歇根州球迷的回复,事情的起因是这样:这位伊朗前总统在9月4日发布了推文,说“NFL新赛季将于本周开始,很不幸科林·卡佩尼克不在NFL名册上,即使他是联盟中最好的四分卫之一”。

众所周知,科林·卡佩尼克因为“国歌抗议”事件,遭到了整个NFL大联盟的抵制,陷入无球可打的境地。

很快一位网名叫@fredzannarbor的橄榄球迷,评论了内贾德的推特,抱怨了自己主队密歇根大学狼獾队最近的糟糕表现,作为传统劲旅在最近16场比赛中只取得了8胜8负的战绩。这条评论当时没有得到回复,却在一个月后被前总统回复了。

前总统的热情,把与他交流的密歇根球迷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第一反应是“我好像摊上事了,还是国际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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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发交流的密歇根州球迷弗雷德·齐默曼(Fred Zimmerman)后来通过电子邮件对《华盛顿邮报》说,当他注意到自己的Twitter的消息通知,并意识到这是来自内贾德的回复推文时

齐默尔曼说:“我担心自己可能犯了政治上的错误。”然而,当他看到前总统的评论“没有攻击性侵略性,并且只是就事论事,意见非常中肯”时,他很快就“放心了”。

这条推特立刻引发了大量的美国网民前来围观,把内贾德当成伊朗的元芳,提出各种关于美国的问题,咨询这位前总统的看法:“你怎么看红袜对航天人的比赛”、“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炒掉Bill Davis”以及,“你觉得凯文杜兰特会不会加盟尼克斯”,甚至“你怎么看待比特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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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贾德愿意参与这种看似平凡的体育话题,导致其他Twitter用户向他提出了更多查询。“很高兴看大家都参与进来”齐默尔曼说:“大多数人都在开玩笑,与一名伊朗政治家进行对话是很荒诞的,他提出了自己对典型美国运动的看法。”

这不是内贾德总统唯一一次在推特上谈论美国体育的话题。2018年8月5日,内贾德发布了第一条关于体育的推特,是关于特朗普总统与NBA巨星詹姆斯互怼的评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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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贾德表示“特朗普先生,在我看来,每一个人,尤其是总统,应该爱所有的人,而不是区别对待,我爱詹姆斯、乔丹、穆罕默德·阿卜杜尔·拉乌夫,以及所有的运动员,祝他们一切顺利”(穆斯林球员拉乌夫为抗议美国对中东国家的干涉和制裁,在国歌仪式上拒绝起立,联盟对其禁赛一场。这是NBA第一次非因犯规等技术性问题而对球员进行禁赛,引发了巨大的社会反响)

评论区的大部分人都被内贾德突变的画风惊呆了,纷纷留下“WTF is going on/What,you joke?/I dont know what is happening”的评论,并甩下各种詹姆斯的懵逼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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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7日,内贾德又出来为网球巨星小威廉姆斯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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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法网公开赛不尊重赛琳娜-威廉姆斯?不幸的是,包括我国在内,每个国家都有一些人,不明白自由真正的意义”(2018年8月,法国网协主席Giudicelli提到小威廉姆斯今年在法网比赛身穿的那件黑色紧身连体衣时表示不能接受。“今年小威的衣服将不再被接受,你必须尊重比赛和法网”,引发巨大争议)

内贾德的评论区有美国女性表示“哥们,你强迫伊朗女人戴头巾,让她们顶着40度高温穿长袍,违背那些不想把自己全身遮盖的女性的意愿,你不是自由的捍卫者”

内贾德表示“我从没强迫任何人做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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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的亮点是内贾德调皮地给dude(哥们,兄弟)加上hashtag作为回应,各国人民纷纷表示前总统你可真会用hashtag。

从此以后,内贾德推特的画风变得越来越生活化,po一些生活照,比如使用苹果电脑办公以及和家人的合影,回忆学生时代对体育的热爱,而且时常关心美国体育和流行文化,人们发现他的涉猎惊人的广。

他对篮球充满热情, 2019年3月11日,他向已退役的NBA穆斯林球员穆罕默德·阿卜杜尔·拉乌夫发布生日祝福;4月15日,内贾德发布了对NCAA新冠军弗吉尼亚大学篮球队的祝福,并声称自己大学时期参加过足球和曲棍球的大学比赛,表示自己可以理解年轻运动员的感受;4月21日,当他看到NBA球星凯里欧文穿了一件以伊朗为主题的T恤时,他圈住欧文并表示,这个图案很有意思;6月15日,内贾德在第一时间表达了对NBA新晋冠军猛龙队的祝福,并表示如果自己还是总统,绝对会邀请猛龙队全员去伊朗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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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贾德还在2019年3月4日表达了对NCAA的不满,认为NCAA依靠年轻运动员赚取了数十亿美元的巨款,却没有将取得的大量收入公平地支付给年轻运动员,尤其是当他们应付伤病时,运动员一旦大学毕业,医疗费用根本得不到补偿。很多美国网民在对“你什么时候变成体育专家了”感到诧异的同时,纷纷表示:就事论事,你的话很有道理。

内贾德对美国文化的了解并不仅限于体育领域,他还表达了对迈克尔杰克逊、马丁路德金、马尔科姆X的欣赏,2020年1月10日,内贾德的一条新推特再次引发热议,他在推文中批判国际资本主义破坏国家,控制自然资源、财政金融与人力资源,这本来没有什么,但内贾德在结尾处引用了美国嘻哈音乐殿堂级人物2pac的名言,让全世界网民感到了次元壁被打破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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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贾德与与2pac?强硬保守的伊斯兰世界反美政治家?与美国黑人流行文化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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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与时俱进的平民主义政治家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2009年,那时的内贾德总统,恰恰站在社交网络的对立面。

2009年总统大选,是伊朗保守派与改革派的一场激烈交锋,改革派候选人穆萨维认为不仅要求加速私有化,还要放宽社会限制(包括对女性的限制)、言论自由;外交方面,他批评内贾德有关犹太人大屠杀的言论,主张伊朗不要过多涉入巴勒斯坦问题,主张加强与各国的交往,改变伊朗的国际形象,在平等的基础上与美国开展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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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萨维的支持者多为城市中产阶级、大学生和商人等教育程度较高的人,互联网使用普及率相对较高。为吸引年轻选民支持,穆萨维效仿奥巴马的竞选策略,通过个人网站、博客空间、《绿色话语》网站、噶拉姆新闻网以及YouTube、Facebook、MySpace、Twitter等美国网站,宣传竞选纲领,在各大社交网站的粉丝数远超内贾德。

而以强硬保守、平民主义著称的内贾德,其支持者多在乡村和社会中下层,因此更依赖传统媒体进行传播,虽然内贾德早早就开展了针尖对麦芒的网络战,通过个人网站、博客和社交网络宣传主张,但主要的网络宣传阵地,还是总统官方网站和拉贾新闻网。与穆萨维相比,内贾德的网络宣传看起来僵化死板、缺乏亲和力与号召力,因此在网络舆论上完全败给了穆萨维,也使得穆萨维在大选前的民调处于领先地位。

然而不要忘记,内贾德是一位作风亲民、擅长拉拢民心的平民主义政治家,同时也是一位巴列维时代的名牌大学高材生,开通推特后的内贾德,不仅擅长和网民互动,还表现出对流行文化的接受能力,他并不像他开着的那辆标致老爷车一样落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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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他对社交网络的看法完全改观了,他在推特上表示“政府总是致力于在各方面限制民众的自由,即使他们出于别的目的开启互联网。如今,社交媒体提供了机会让人们聚集在一起,并且扩大了国与国之间的合作”,还特意加上了Twitter、Facebook、Instagram这样的hashtag

其实这里反映的是,内贾德是个极为聪明灵活且擅长学习的人,他不仅接受了推特这些来自西方的社交网络,他对来自西方的自由主义的逻辑与理念,也并非不能理解水火不容,很多时候只是“各为其主”罢了。而内贾德开通推特后的种种姿态,与他在任职期间的政策、言论需要分开看待。

他确实是个充满矛盾的人,他是巴列维时代的世俗化精英大学生(他在自传中称在40万参加大学考试的考生中,考了第132名),毕业于伊朗科技大学土木工程系,当过教师,却又积极参加霍梅尼的伊斯兰复兴革命;他有一位同样受过良好教育的妻子,却极少公开场合展示过自己的容貌,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一位单身总统;他提出过让男性女性分开做电梯这样极度保守的政策,却也曾经大力反对伊朗禁止女性出现在球场的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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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不是很多中国网友欣赏并喜欢代入其中的“世俗派强人”,在德黑兰市长的任期内,改变了前任温和改革派市长对社会限制的放宽,内贾德不断强调宗教的角色。甚至当国际记者问及伊朗同性恋被迫害问题时,他表示伊朗没有一个同性恋,对犹太人大屠杀的质疑也冲击着国际政治的底线。

但表面的保守之外,他也绝对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神棍,通过社交媒体对自身形象的打造、亲民廉政的作风、宣传竞选策略却与西方的民粹主义政治家颇为相似,并且在卸任后表现出了对开明进步理念的理解,在坚持反美的同时使用推特、发英文,甚至用英语向全世界做圣诞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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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曾经说过,“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而这种“总和”的复杂性往往就体现在这种看似自相矛盾的行为之中。正是因为如此,我们看到即使身为伊朗最保守的强硬派,内贾德也曾对世俗化的社会保留一丝宽容的善意。而也同样因为如此,我们看到如今作为普通网友的内贾德会在社交媒体上对着真主祷告朝圣的同时,对所谓“敌国”的文娱活动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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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伊朗废总统内贾德如今在体育中得到了片刻的休憩,而抛开政治、宗教等影响,体育作为人类追求大同取得的最低级也是最基础的成就,还会继续在世界舞台上扮演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又坚挺不息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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