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4》:不要借民族主义讲打架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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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问4》可以说是一部民族主义的电影,当然,也可以反过来说,《叶问4》其实是借民族主义的外壳,讲一个街头打架的故事。

 近代以来,当西方开始全球殖民化扩张之后,所有被西方打得丢盔卸甲的非西方民族,都面临一个如何重建自己文化自信的问题,而在这一过程当中,一些可以被称为“国粹”的东西,则发挥了最初的“抓手”作用,在中国是武术,在日本是柔道。 

严格说起来,日本搞这一套比中国还要早。黑泽明拍摄的《姿三四郎续集》,反映的是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日本社会的情绪,其中就有姿三四郎把在东京街头欺负人力车夫的美国水兵丢进大海这样令人感觉很爽的情节,高潮则是姿三四郎凭借过硬的柔道技能打败美国拳师,令日本民族主义青年热泪盈眶。 

六七十年代香港风靡一时,八十年代之后在大陆也产生巨大影响力的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陈真》、电影《叶问》等,和黑泽明“姿三四郎”系列如出一辙,只是这些连续剧中,已经“脱亚入欧”的日本人成了最主要的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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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明导演的《姿三四郎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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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国粹”当中寻找民族自信心,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以前,西方(包括日本)凭借船坚炮利,似乎处于“全方位优势”的时候,是有积极意义的,至少部分阻止了民族虚无主义。

但问题是,《叶问4》的时代背景是六十年代,这个时候,新中国早已取得了抗美援朝的胜利,援越抗美战争正在把美国打的苦不堪言,在国内,大规模工业化的蓝图徐徐展开,并成功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

更重要的是,社会主义制度的确立,使中国再次处于人类文明的前列。 

由于这些成就的取得,武术、咏春拳等等,就无须也不能再继续担负支撑民族自信的重任了,它们应该回归到其本来的位置上去——这就是一种体育运动,甚至是一种娱乐,充其量是文化交流的一种方式,如果用来比赛,胜也好败也败,都不应该和民族优劣建立起简单的一一对应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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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叶问4》一定要“咏春拳”承担其承担不起的东西,所以就处处捉襟见肘,莫名其妙。

比如,万会长和叶问的最大分歧在于要不要给美国人传授武术,万会长反对,叶问赞成,两人不惜为此大打出手。

问题是,影片中美国人个个面目可憎,心怀恶意,这种情况下,叶问坚持要向美国人传授武术,不是要自取其败,自找麻烦吗? 所以,关键不在于能不能向美国人传授武术,而在于能不能在传授武术的同时,“以文化之”,让美国人受到中国价值观的影响,但影片偏偏对这一点只字不提。 

再比如,影片中叶问俨然是中华精神与文化的化身,那么他应该是相当自信了。可他这次到美国,却是要为儿子找一个学校,这不很奇怪吗?还有比让儿子去美国留学更能代表对美国文化的信仰和臣服吗?这不是要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吗? 

后来他好像对美国很失望,不愿意送儿子去美国了。但留在香港也不行啊,无非是受英国的殖民教育。他只能选择关起门来教儿子打木桩,但这真的就是出路吗? 

要树立儿子的民族自信心,当然是应该送儿子回内地受教育,可叶问似乎连想都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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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问4》中,美国人被表现的相当脸谱化——我深信许多美国人内心深处是有种族主义的情结,但未必都会时刻摆出一副穷凶极恶的嘴脸——不过,导演还是无意当中把美国人表现得相当“费厄泼赖”

比如,海军陆战队的教官巴顿,尽管占尽优势,但他所要求的,也无非是公平比赛而已,他没有使用暗器,没有开枪,更没有靠人多势众取胜,他被叶问打败并受了伤,就愿赌服输,被抬去医疗所,也没有事后报复。 

还有,万会长一开始受到美国移民局迫害,忽然之间又安然无恙了,他当然不是靠太极拳打破美国监狱,重获自由,显然是美国的司法制度向他提供了公平和保护——我能说这是导演在美化美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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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问最后决定和巴顿决斗前,说了这么一段话“我是个练武之人,遇到不公义的事情,我一定要站出来! 

这句话说的好!但问题是,这其实和民族主义无关,只是中国古老的“武德”,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传统的延续

而从影片的交代看,巴顿并没有对万会长做“不公义”的事情,他和万会长的较量是公平的,只是万会长被打败了而已,后来,叶问又在同样的规则下把巴顿打败了。

对照去年以来香港暴徒的肆虐和善良市民的噤若寒蝉,就会发现“武德”是多么可贵、多么稀缺的品质,如果影片围绕这一主题拍摄,可能会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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