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纸片人教父”的捷克人慕夏,究竟是怎样的一位艺术家

  作者:柳青

  2019年4月,捷克画家慕夏的作品回顾展在上海开展,被津津乐道的仍是他画过的各种美少女插图、海报和广告招贴画,其实自从2017年底以来,辗转广州、南京各地的“慕夏与新艺术运动”展已经让中国观众熟悉了这部分的内容——画家在1920年代引领了巴黎的新艺术运动,又在半个多世纪后启发了日本的少女漫画。

  首展于上海的慕夏回顾展,得到布拉格慕夏基金会的支持,展出的230多件作品中,“鲜花美人”确实赏心悦目,但更值得关注的是画家在创作大型油画组图《斯拉夫史诗》过程中留下的诸多草图、素描和摄影作品。《斯拉夫史诗》体量巨大,地位特殊,在捷克境内都不会轻易展出——而慕夏这个名字,在爆款工艺美术师傅和捷克国宝级画家之间,就隔着《斯拉夫史诗》。

阿尔丰斯·慕夏(1860—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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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垄断巴黎平面广告的“慕夏女郎”

  慕夏出生在摩拉维亚地区,那片平缓山地风景如诗,生动鲜活的斯拉夫民族文化传统被完好保存,民间的音乐、舞蹈和美术都很深地影响了慕夏的绘画。慕夏早年的经历很曲折,因为家贫,没机会接受高等教育,他不到19岁就在维也纳的剧院里找了份美工师的活糊口。两年后,打工的剧场遭逢火灾,他的饭碗没了,只能回老家接些画肖像画的零活,其后一度得到一位伯爵的资助,可资助没持续多少时间就中断了。29岁的慕夏,没有钱,没有名,两袖清风地成了“巴(黎)漂”,被高更带进了穷苦画家圈。高更没多久就去塔西提岛了,留下为生计所迫的慕夏在剧院、出版社和美术培训班之间奔波。

  1894年12月,34岁的慕夏仍是一个因为拮据而没法回老家过圣诞节的穷画家。假期临近,巴黎的大腕们不是回乡探亲就是外出度假,以至于演艺界的超级巨星莎拉伯恩哈特找不到一个能给她设计新戏海报的人。伯恩哈特小姐是巴黎权贵们追逐的女神,普鲁斯特把她写进《追忆逝水年华》,《费加罗报》的头版文章写得直白:“来巴黎看两样就够了,埃菲尔铁塔和舞台上的伯恩哈特。”

  慕夏的好时光来了。他用不到一个星期设计出《吉斯梦达》的海报,海报的场景取自戏的最后一幕,女主角穿着拜占庭风格的华贵长袍,头戴花环,手持月桂叶,散发着充满尊严和气度的美。这幅真人大小的海报成为慕夏的第一款“爆款”,伯恩哈特和他签下六年的合约,接着,他垄断了巴黎的舞美、海报、图书插图和商业广告领域。慕夏的成功,和彩色印刷术的发展是分不开的,商业需求激发了平面设计的创作热潮。慕夏设计的海报女郎,以超凡脱俗的形象表达广告商和演出商的现实诉求,结合了神性的唯美和接地气的生命力,这种风格在那个时代是独一无二的,独特且极致,给慕夏带来了海量的订单。他在逐渐优渥的生活中,成为巴黎艺术圈的意见领袖,把装饰艺术引领到一个新的境界,“慕夏女郎”从此家喻户晓。

慕夏的成名作《吉斯梦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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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拉夫史诗》把慕夏的人生分成戏剧化的上半场和下半场

  慕夏被欧洲的遗老遗少和美国的新贵们捧为座上宾,他却在财富和名誉的包围中自省,认为自己的巴黎时光是无谓的浪费。他在日记中写下:“我乐于进入一种为人民创作的艺术,而不是一种只存在于私人会客厅的艺术——我最宝贵的时间都消耗在这里。在我的灵魂深处,我清楚地意识到我正在罪恶地挥霍着本属于祖国人民的那些东西。我不想追求个人财富、安逸生活或名望,我只希望能有机会做一些更有意义的工作。”

  20世纪初,斯拉夫人为争取民族独立投入血泪斗争。出于强烈的民族情感,旅居美国的慕夏重返家乡,1909年,他开始《斯拉夫史诗》的创作,并倾注后半生的精力,把斯拉夫民族从神话时代到19世纪的历史进程中具有纪念意义的场面留在了画布上,完成20幅巨大尺寸的油画。慕夏在作画过程中查阅了大量史料,亲自作田野调查,请村民到画室做模特,《史诗》的每一幅画都是一幕层次丰满的舞台剧。《史诗》的最后一幅名为《斯拉夫民族的赞歌》,慕夏用四种颜色呈现了斯拉夫历史的不同侧面,用蓝色代表神话般的文化起源,用红色呈现在欧洲历史进程中至关重要的捷克农民战争(胡斯之战),用黑色隐喻斯拉夫人经历的压迫和奴役,画面中央的黄色象征终将实现的自由。1928年,慕夏把20幅恢弘的《斯拉夫史诗》无偿赠送给捷克政府。

  《斯拉夫史诗》把慕夏的人生分成戏剧化的上半场和下半场,他的前半生是逆袭的商业画家,他的后半生出于强烈的民族情感回归创作初心。当他抛弃了商业文化赋予他的光环和枷锁,成了一个被强敌环伺的弱小民族的艺术代言人。1939年,德国吞并捷克斯洛伐克,慕夏被纳粹逮捕,79岁的老人禁不起盖世太保的审讯,在被释放后不久即离开人世。

《斯拉夫史诗》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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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少女战士》对慕夏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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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发了《库洛魔法使》的慕夏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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