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铁路公交大罢工，他们誓死捍卫的是怎样一种退休制度？

来源：欧洲时报  2020-1-4

以SNCF为代表的老牌企业是退休制度改革阻力的最大来源。（图片来源：欧洲时报记者马行健 摄）

法国退休制度改革开始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至今虽已经历30多年，但始终举步维艰。此次的改革，政府强调，旨在让缺少公平、正义和透明、以及难以保持退休金制度的资金平衡的现有退休体制，变得更加清晰可读，更加公平。但是，反对者则认为改革将使退休人员的收入更加不稳定。

自12月5日开始的大规模示威和罢工持续了约30天，造成巴黎等多个城市交通瘫痪，全国陷入严重的社会危机。本文对改革方案中的相关措施作些梳理，其目的并非是评判它是否合理，而是让读者能够了解到，新的退休体制对自己的退休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围绕反对政府退休体制改革的全国规模的示威游行和“无限期”大罢工自从12月5日“黑色星期四”开场，持续约30天的罢工造成巴黎等多个城市交通瘫痪，全国陷入严重的社会危机。罢工运动在圣诞节也没有休战。节日期间，法国铁路公交系统的运营状况也没有得到好转，导致大批回家过节团圆的旅客乘车受阻。

这一场示威从时间持续的长度上已经赶超了发生在1995年底的同类社会运动。那一年，从11月24日到12月15日之间，时任朱佩政府所提出的公务员退休改革以及公共服务部退休改革计划，在社会运动的强烈反弹之下，最终以妥协告终。24年后的今天，菲利普政府与意见代表们的谈判走进了死胡同，难以找到出路。从参加罢工的火车驾驶员的比例来看，圣诞节的前一天，周二12月24日是49.3%，圣诞节过后的第一天，周四12月26日下降到42.1%。

工会希望继续向政府施加压力，但法国国营铁路参加罢工人数并没有上升的趋势。

问题在于，这些铁路公交系统的员工，誓死捍卫而不愿放弃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退休体制呢？

法国的退休制度是像“马蜂窝”那样，捅不得吗？

自从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法国政府曾经多次提出退休制度改革计划，以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并为法国社会保障制度的持续发展而探索新的出路。但是，由于政治理念、政治传统、社会结构等特殊原因，及其所构成的退休制度的混合型，致使法国政府每次提出的退休改革计划，都因为引发出大规模的示威游行和罢工运动而难以推行。

法国退休制度暴露出的问题越来越多，政府与既得利益者之间的博弈也越来越明显。退休制度改革所面对的阻力也越来越大。退休制度改革不仅成为了法国政府必须解决的问题，也成为了影响法国社会稳定的重要因素之一。

人口老龄化突显退休制度的缺陷

法国的退休制度是建立于20世纪初期。在经过了一个世纪的发展变化之后，到了20世纪70年代的时候，已经开始暴露出一些问题和缺陷。

法国人口老龄化问题明显加快。20世纪中期以来，法国人口的年龄结构开始发生明显变化。0-19岁的年轻人，在法国总人口中所占比例，从32.2％下降到24.6％。而60岁以上的老年人，占总人口的比例，从18.1％上升到21.3％。

法国就业人口（按照20～60岁的年龄来统计），与退休人口的比例，出现不断下降的趋势。1950年，这个比例是3.31:1，1982年的比例下降到2.91:1，1985年的比例是2.8:1，1990年是2.7:1，2005年是2.55:1，预计到2030年的时候，这个比例将下降到1.6∶1。

法国人口老龄化的趋势，显然给现行退休制度带来极大压力。

法国复杂而类别繁多的混合型退休体制

由于特殊的政治、社会与历史文化传统，法国建立起一种混合型退休制度，这种混合型退休体制包括两部分，即针对所有行业从业者的一般退休制度和适用于各特殊行业从业者的特殊退休制度。

法国目前的退休体制有42种。员工根据自己的工作行业类别，向所属行业的退休机构交纳退休分摊金。这些不同的机制之间，对交纳分摊金数目的计算方法，以及在退休后所领取的退休金数目的计算方法都不相同。

从整体来说，法国目前的退休体制可以分为三大类别。第一类是私营企业职员的退休体制，包括普通退休保险体制，以及农业互助保险体制（mutualité sociale agricole）。

第二类主要是针对公共服务部门的工作人员所制定的退休体制，这类体制被称为“特殊体制”（Régimes spéciaux）。这类特殊体制可大体上划分：国家公务员退休制度、军人退休制度、地方公职人员退休制度、法国电气公司和煤气公司退休制度、法国国铁公司（SNCF）退休制度、巴黎公交公司（RATP）退休制度、矿工退休制度、海员退休制度、神职人员退休制度、公证员退休制度、法兰西银行退休制度、国营工业人员退休制度、烟草业退休制度、巴黎国家歌剧院从业人员退休制度、法兰西喜剧院从业人员退休制度、特殊行业退休金库制度、国家公证人员退休制度、特殊地区集体制度、国民议会退休制度等等。

第三类是非领薪者（NON SALARIES）退休体制，是指非领薪者有独自的退休金库。这主要包括：农业开发产业者退休体制;自由职业者退休保险金库，这个金库又分为不同的分支，例如，医生、牙医、药剂师、接生员、公证员、建筑师等等;律师退休体制;独立从业者退休体制，包括企业主、商人和手工业者等等。

不改革，铁路公交员工领多少养老金？

法国国营铁路公司（SNCF）职工的退休年龄比私营企业职工要早，甚至比国家公务员和地方公务员也要早。法国审计法院的统计数据显示，公务员平均退休年龄是61岁，而法国国营铁路公司的职工是56岁零9个月。

在退休金方面，SNCF职工也占有很多优势。国家公务员毛退休金平均是2206欧元，SNCF职工是2636欧元。而与私营企业员工相比，这个则更加明显。根据有关部门的统计数据显示，在2016年度，各种退休体制加在一起的毛退休金，平均只有1389欧元。

法国国营铁路公司职工的优势来自于他们的“铁路工人"这个特殊身份。随着2018年的改革，SNCF今后将不再按照这个铁路工人的身份来招收新员工，也就是说，新来的员工将不再拥有铁路工人身份。但问题在于：目前SNCF特殊退休体制赤字非常严重，高达33亿欧元，是由国家填补这个空缺。而未来不属于铁路工人的新员工，不再向SNCF特殊退休体制缴纳分摊金，而是向普通退休体制缴纳。这将加重SNCF特殊退休体制的赤字问题。

巴黎公交公司（RAPT）在2017年规定的退休年龄，是在51岁和62岁之间。地铁司机51岁，非司机从作人员最晚要到62岁。这一年，RAPT职工实际退休年龄平均是55.7岁，这比绝大多数的法国人提前了8年。后者的退休年龄平均是63岁零5个月。

在退休金方面，RAPT员工类似于公务员，按照最后6个月工资的75%计算。根据法国审计法院的报告，2017年退休的RAPT职工毛退休金平均是3705欧元。

特殊退休体制能保证退休金比较高，需要国家经常性地补贴。RAPT员工自己缴纳的分摊金不足以发放退休人员的退休金。2019年度的退休金高达7亿3600万欧元，员工缴纳的分摊金占其中的41%。最后是靠国家即所有纳税人来分担。

一旦改革，部分民众就认为其利益被触动

法国养老金体系赤字严重，2018年为29亿欧元，按现状预计2025年将达到79亿至172亿欧元之间。法国媒体指出，由于人口老龄化、生育率低、失业率高，法国目前现收现付制的退休制度造成政府不断通过大量注资来维持国家养老金账户的正常运行，政府财政难以为继。

有鉴于此，马克龙希望建立一个全民统一的积分体系。有分析认为，一旦改为以积分制为基础的基金制，养老基金的构成将更多地取决于劳动者所缴纳的养老费数额，政府可以逐步削减对养老基金的补贴，同时退休制度也会变得更加公平。

然而在民众看来，这一改革将损害自身利益。一旦采用统一的退休制度，包括铁路和公交系统在内的很多行业原本丰厚的退休金都会不同程度下降，因此这部分行业的从业者尤其反对马克龙的改革计划，希望维持原有身份特权。

同时，改革还将导致法国人工作年限延长。目前一些公共部门人员50岁就可退休，部分私人机构雇员可在62岁退休，但新的退休制度规定工作到满64岁才能拿到满额退休金，提前退休意味着退休金会相应减少。这一点遭到劳动阶层的普遍反对，他们要求维持现有的退休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