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美再失和：从数字税到贸易战丨经济账，还是经济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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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12月2日宣布，法国数字税“歧视”谷歌、苹果、脸书和亚马逊等美国互联网巨头，给美国企业带来“负担”，同时也不符合现行国际税收政策原则。考虑到相关“损害”，提议美国政府向香槟、奶酪、手提包等价值24亿美元的法国输美产品加征最高达100%的关税。

特朗普：“马克龙是个好人，聪明、强壮、喜爱握住我的手。”

开辟贸易战新战场？

当地时间12月2日，白宫突然掀起一股“关税旋风”：先是特朗普以“货币贬值伤害美国农民”为由，在推特上宣布对巴西、阿根廷加征钢铁和铝产品关税。接着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表示，针对法国的数字税(Digital Service Tax)政策，拟对价值24亿美元的法国进口商品征收高关税，部分将高达100%。

“关税旋风”缘起于法国在7月批准的一项向跨国互联网企业征收3%数字税的法案。根据这项法案，全球数字业务年营业收入超过7.5亿欧元，以及在法国境内年营业收入超过2500万欧元的企业将被征收3%的数字税。法方预计，2019年，该税种将为法国带来4亿欧元收入，而到了2020年，将达到6.5亿欧元。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于7月10日宣布对法国数字服务税启动“301调查”。所谓“301调查”源自美国《1974年贸易法》第301条。该条款授权美国贸易代表可对他国的“不合理或不公正贸易做法”发起调查，并可在调查结束后建议美国总统实施单边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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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经济和财政部长布鲁诺·勒梅尔(Bruno Maire)则于8日表示，法国正考虑就此向世界贸易组织进行申诉。勒梅尔说，如果能够在经合组织层面就此问题达成一致，“将是非常好的结果”，如果没能达成协议，将在欧盟层面重启谈判。

敲山震虎，斗法多年

特朗普谈及数字税时说，“它们是美国科技公司，这些人我都不喜欢，我倒是不在乎。不过它们是美国公司，向美国公司征税是我们的事，而不是由别人来向他们征税。”

美国贸易代表罗伯特·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的表态则更为直白。他说，美国威胁要向法国商品课以重税，是要“发出明确的信号表明，对歧视美国公司，或者给美国公司增加不该有负担的数字税系统，美国一定会采取行动。”

莱特希泽还警告有意引进数字税的英国、意大利等国。换言之，美国对法国此举有“枪打出头鸟”的震慑作用。不过，美国的警告似乎并没能形成足够大的震慑力。早在11月4日，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宣布，英国将于2020年4月开始实施数字税政策。

欧盟与美国在贸易方面的分歧，其实由来已久。在法国与美国科技巨头斗法的同时，美国对欧盟钢铝产品加征关税，遭遇欧盟反制；美国与欧盟围绕航空补贴的贸易争端则已持续十几年。

这场航空补贴之争至今仍未落幕。十余年内，美国不断扩大申诉范围与内容，指责欧盟在空客公司研发制造新一代远程宽体客机过程中，投入了巨额低息贷款与补贴。

美国认为，欧盟为空客公司谋得了“不正当竞争优势”，并由此对美国经济造成巨大损害。这样的指责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与美国最近向我们发起贸易战的理由是否很相似？

上任后大力提倡“美国优先”的特朗普曾经说过，欧盟“比中国还糟糕，不过没中国那么大而已”。这也算是美国扩大与欧洲贸易战趋势的伏笔。而一向与特朗普不怎么来劲的马克龙带领着法国成了先锋和代表。

北约：70仍惑

法国与美国虽同为北约成员国，但是两国在防务问题上的矛盾与分歧自二战以后几乎从未间断。最为著名的一次矛盾发生在1966年，时任法国总统戴高乐(Charles de Gaulle)宣布法国军队退出北约军事组织，使原本总部设在巴黎的北约总部搬迁至比利时。2001年，美国发生震惊世界的911恐怖袭击之后，在军事打击伊拉克的问题上，法国又一次公开站在了美国的对立面。

电视剧《是大臣》(Yes, Minister) 对北约“拿破仑奖”的解释

马克龙日前在接受英国《经济学人》杂志专访时称北约内部缺乏战略协调，正在经历“脑死亡”。在这一番言论之后，各种矛盾和分歧在北约成立70周年之际显得尤其引人关注。对此特朗普回应称，没有国家比法国更应该退出北约，“我能预见法国退出北约”，又批评德国没有履行承诺，分担北约军费开支。

此次峰会前的媒体见面会上，有记者问道，如果一个国家的军费开支没有达到要求，是否还应该保卫这个国家？特朗普的回答不太明确，他说，“我会从组织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可我认为一个国家不付钱就是很不公平”。

在这场时长将近40分钟的见面会上，特朗普与马克龙还进一步就中东问题和难民问题进行了交流。日前，特朗普以“我们只打对我们有好处的仗”为托辞，从土叙边境撤军，为土耳其深入叙利亚境内建立安全区，并清除该区域内的库尔德武装清除障碍。

在马克龙看来，美国决定从叙利亚撤军却未通知北约，已经违背了北约共同防御的基本原则。此举不单使法国在该地区的利益受到了直接的影响，由此带来潜在的恐怖主义和难民安置问题则可能影响到整个欧洲。

不难看出，以上美国与盟友之间所谓贸易问题、军费问题、中东问题、难民问题的实质乃是，以美国为首北约的扩张与欧洲防卫自主化之间已形成不可避免的冲突。而“百行利为先”的特朗普，没能处理好与盟友间微妙的关系。

矛盾与不满日积月累，势必造成美国与盟友的渐行渐远，北约此次峰会出现的所谓“法国不满美国和土耳其，德国不满法国，特朗普最不满法国但也不满北约所有人，北约所有人又皆不满特朗普”便是最为直观的表现。

经济账or经济债？

“关税侠”

作为冷战产物的北约，其宗旨是遏制苏联。但随着冷战结束、苏联解体，它的头号夙敌消失了，但这个被认为是历史上最卓有成效的军事组织却依旧存在。和70年前相比，北约的边界向莫斯科方向推移了1千公里；自1989年东欧社会主义阵营解体后，前苏联的东欧盟国都加入了北约。

那么，现今的北约如何定义自身呢？它在世界舞台的角色是什么？特朗普过去多次批评北约“过时了”，并表示愿意撤出北约。如今特朗普似乎改变了立场，说北约“很有用”。对于特朗普来说，“有用”在于：在美国应对中国崛起带来的挑战之际时，北约能像冷战时期联合北约成员国遏制苏联一样——遏制中国。

虽然美国与欧盟在贸易、防务和其他诸多问题上存在分歧，但美国对北约成员国的期望未曾动摇，因此，美国希望通过制造新的对手——为辉煌不再，深陷分裂泥淖的北约创造一个假想敌，来增加北约内部的一致性。而这个假想敌就是中国。在北约70周年峰会发表的联合宣言中，第一次提及中国崛起带来的“机遇和挑战以及对北约安全的影响”。

一扇门一旦打开，便可进也可出。正是如此，西方观察评论人士告诫美国不要忘记北约对美国的好处。英国《金融时报》首席评论员菲利普·斯蒂芬(Philip Stephens)在论及峰会上北约国家意见不和所面临的危机时写道：“危机？什么危机？美国仍然一如既往地需要北约。”

在特朗普向盟友挥舞着关税大棒、掰着手指头算经济账之际，他却似乎忘记了自己正走在一条要求平衡利弊和的精细考量的钢索之上。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就北约峰会问题答记者问时触及了问题的核心实质，“当前世界面临的最大的威胁和挑战是单边主义和霸凌行径，就连美国的盟友都深受其害。”

特朗普的经济账思维确实体现了他的民粹主义草根思想。美国的低教育白人群体难以领会二次大战之后的“美国治下和平”(Pax Americana)为美国所带来的巨大好处，美国作为世界警察，对国际局势独一无二的控制力所带来的地缘政治利益，以及在世界各地无与伦比的软实力影响。

只不过，如今特朗普“唯利是图”的行事风格，引起了“精英们”对美国丧失国际影响力的担忧：经济账可能会带来得不偿失的严重政治后果；经济账可能最终沦为一笔昂贵的经济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