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商给了农民致富的新希望，
也将他们带进一片陌生丛林中，
让他们适应全新生存法则。
01.
对于天猫而言，“果小云”是几千家水果电商中的一家。
对于农民小布而言，“果小云”却是他的全部。
这家店，小到只有他与叔叔两个人。
叔叔负责采摘打包，他负责电商运营。
那天在设置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他不小心将4500斤桔子的价格设置为了28.8元。
这真的只是一个小错误，
做买卖时说错价格，会有多大影响呢？
至多，这单生意做不成而已。
毕竟，谁会真的觉得20几元可以买下4500斤桔子？
但，真的有人买了。
而且买了几万订单，涉及金额近7百万。
成吨的桔子，怎么可能运得出？
但根据天猫的规则，短时间内大量的投诉，会导致关店。
小布万万没有想到，
他的一点小失误，代价竟是叔侄二人凑钱开起来的“命根子”一般的“果小云”被关闭。
“果小云”被关闭意味着什么？
对天猫而言，不过少了一家水果店而已。
对小布而言，不仅仅是损失东拼西凑来的十几万保证金与开店费用。
在天猫算法中，新店流量很低。
“果小云”被关闭，即使能顺利重新开店，
新店流量也完全无法与已投入大量心血运营的“果小云”相比。
一年里，水果的售卖期就那么几个月。
他们拿不出第二笔保证金，
他们也等不起。
小布苦苦哀求购买者退款，不要投诉，
“给叔叔留一条生路。”
但是，
面对小布的恳求，
有人却毫不留情地选择了投诉，
还说：“各凭本事，先到先得！”
02.
说这话的人叫路人A-，是一名b站up主，拥有59万粉丝。
他们关注他，只为了一件事：
薅羊毛
路人A-还有十几个羊毛群，每个群有近3000人。
他振臂一呼，便可招来上万名“羊毛大军”。
那天晚上，近一万人兴高采烈地涌进果小云水果店，以每单26元的价格，拍下了价值700万的水果。
他们当然知道4500斤的桔子无法发货，
他们本就不是冲着桔子来的。
投诉，可以赔偿400元。
03.
“果小云”不是羊毛党们薅倒的第一个店铺，
也不是最后一个。
同在天猫的意大狐旗舰店，
因为系统出现bug，6双鞋100元，被拍下两万多单。
店主同样是苦苦哀求，
父母病重，兄妹借钱开店，
店主贴上医院单据佐证，
只求“放一条生路”。
但他们就是这般心如铁石，无动于衷。
别人要承担巨额罚款又怎样？
他们只关心投诉赔偿是否能到账。
羊毛党们，正磨刀霍霍，赶来杀羊。
04.
面对指责，路人A-与他的粉丝们，起初态度很强硬。
路人A-说，
这是“基于买卖合同的交易”，“平台都是有平台规则”，“卖家自身问题导致交易异常”。
路人A-又说，维权图是别人的，本人没有操作。
路人A-或许觉得，自己甚至都不是雪崩中的雪花，何其无辜。
但他似乎忘了，他是一声高呼引起了雪崩的那个人。
或许是网友太过愤怒，路人A-删除了这条动态，重新道歉。
道歉中却说“卖家店铺交流群看到了一些其他的说法，可能是另一种结局”。
话里话外，似在暗示店家装可怜。
最后，迫于舆论压力，路人A-又再发动态，表示自己会筹款，对商家进行十几万的赔偿。
路人A- 的态度正在一点点软化。
可能是出于歉意，但更可能是出于公众愤怒的恐惧。
路人A-道歉了，
但在他身后沉默着的羊毛党众，
才是真正笼罩在店家们心头的梦魇。
05.
羊毛党们的这般吃相，我们其实也并不陌生。
湖南大学生创业者刘正轩，毕业后回到老家养殖基围虾。两年来，他的虾塘竟被当地村民哄抢十余次，造成的损失或达数十万元：从几个人偷摸捡鱼，到百八十号人公然捞虾……
今年8月底，浙江嘉兴两名瓜农发现自己被偷了上万斤西瓜，有些人甚至推着三轮车、开着小轿车来偷。摘瓜者被抓住后，却说自己听信了“西瓜没人要”的谣言。
“西瓜没人要”，“30元钱可以买4500斤桔子”，
这些明显与常识不符的谣言，多像。
田间地头摘瓜捡虾的村民与对着手机电脑投诉店家的路人A-们，多像。
生活水平在提高，教育在普及，
羊毛党们却依然无法摒弃哄抢的恶习。
他们不是不懂人情，
他们更懂的是法不责众。
当满足贪念又无需付出代价，
他们就可以从容地闭上眼睛，自欺欺人了。
刘正轩说：刚开始的时候，村民真的只是捡点小鱼、田螺，但是后来人越来越多，拦都拦不住：
“几个人捡了小鱼回去了，很高兴，大家看着也眼红，也想。等塘里面有了几十百把号人的时候，他们知道你管不了这么多，人的恶念就出来了……”
06.
面对“果小云”的倒下，
我们终于都坐不住了。
淘宝发声了，
天猫发声了，
bilibili也发声了。
无数网友都在呼吁平台修改规则，保护商家。
人性经不起考验，那就用规则束缚好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