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偷渡者悲歌，下个目标可能是中国

泽布吕赫，是比利时第二大港口城市，其比邻北海的水道四通八达，配上古色古香的欧洲古典建筑，在这座安静的小城中，也能体会到欧洲情调

但相比旅游，这座城市更出名的是港口运输

从地图上看，从泽布吕赫（图上红点）到伦敦，直线距离只有230公里，战争时期，只要德国吞并了比利时，泽布吕赫就会成为最重要的军港

除了旅游港，货运港，军港以外，这座比利时的城市还有一个外人所不知的幽暗绰号——偷渡港

全世界的蛇头都知道，如果要将人送进英国，那“泽布吕赫”，就是蛇头的“天堂”

但我们从地图上看明明“法国加莱”离英国更近，那为什么泽布吕赫会成为“蛇头天堂”呢？

究其原因，还是一个管理问题，泽布吕赫的港口安检，可能是欧洲北部港口里，最为松散的

尽管泽布吕赫市长曾多次在镜头前拍胸脯保证，我们的港口安检，没有问题

泽布吕赫市长（Dirk De Fauw）

市长说

我们码头有带着警犬的警察，如果警犬闻到什么异常，会马上要求司机开柜检查

我们还有热成像仪，可以看到货柜里面有温度的东西，所以我对于外界说我们是“不设防”的港口，很反感

但你要知道像那种大的货柜箱，尤其是冷冻集装箱，这么一个完全封闭的大箱子，就不可能用热成像仪知道里面的东西

冷冻集装箱里面零下25度，现在没有技术可以扫描出里面放着什么

按照市长的意思，不是我们安检不行，而是技术不行

这是真的吗？

那记者很快就问，既然热成像仪不能扫出集装箱里的东西，那为什么不派人检查呢？

对此市长说：

你要知道每天至少有4000个集装箱货柜从我们泽布吕赫港口出去

如果我们每个货柜都人工开箱检查的话，先不说人力成本，光时间成本就承受不起

4000个货柜每个开箱检查，会耽误多少货物的进出港时间啊？

不可能一个个开箱检查，即便用热扫描仪也扫不出箱子里的东西

所以像上图这种装有冷冻机的冷冻集装箱，就成了人口贩子将偷渡客送进英国的“专属工具”

其实早在几年前，英国边防部队就将“泽布吕赫港”列为偷渡的重点港口

在去年比利时政府还联合“国家犯罪局”，就越来越多蛇头利用“泽布吕赫”这个重要中转站将人送进英国，展开过专项治理

但是欧洲政府的效率问题一直为外界诟病

而且我们从实际的经济利益出发，就能明白其实比利时政府是不会真对偷渡客或蛇头下重手的

原因上面那位市长已经说了，如果一个个冷冻柜都开箱检查，那检查人员的费用谁来付？另外耽误了港口运输的时间成本，谁来承担？

和偷渡客的性命相比，人力成本和时间成本，显然更重要

英国的天空新闻专门派出记者深入“泽布吕赫”，调查当地情况

记者调查发现，大量的偷渡客被送到泽布吕赫后，就会在港口附近偷偷住下来，等待一个运往英国的集装箱

为什么偷渡客更想去英国，而不是欧洲其他国家呢？

因为英国对非法移民的政策，比欧洲其他国家更为宽松

来到“泽布吕赫”的偷渡客会住进附近造船厂的旧船里，或者找任何他们可以躲藏的“安全的地方”

这对港口父子就对记者讲述了之前就有30多个亚洲面孔的人，躲在这里

他带记者去看了这些偷渡客躲的地方，那是一个在餐厅后面的废弃仓库

偷渡客们就挤在这里面睡觉，盖着不知道从哪捡来的被子

他们也在这里做饭，你可以看到锅、勺子，还有其他东西，到了晚上他们会自己拉电线来开一个很小的灯，害怕被人发现

当地居民说

“泽布吕赫”，对偷渡客来说就是个非常安全的避风港，所以他们从世界各地来到“泽布吕赫”，然后从这里中转，去英国

我们现在不知道这对父子所见到的，躲在这里的30几个亚洲人，是否就是一周前被发现冻死在英国货柜箱里的那39个人

但根据英国警方的报道，这39具尸体的身份，确实是越南籍的偷渡客

这群偷渡客10月22号出发，被塞进冷冻集装箱

集装箱从“泽布吕赫港”装上船，随后货船在经过10个小时的海运后，于23日的午夜冷冻货柜抵达了“英国艾萨克斯郡”的一处码头

来自北爱尔兰的25岁货车司机罗宾逊接到任务，开着卡车去接送这个冷冻货柜

根据英国法院的检控书显示，这位25岁的罗宾逊，完全知晓自己在进行人口走私，他是全球性的国际偷渡集团的成员

他专门为偷渡客进入英国提供管道，并且不止他一个人，他还有很多同犯

10月23日午夜时分，罗宾逊将拖着冷冻柜的卡车开出港口，开到一个无人的安全路口后他下了车，打开了冷冻柜的门

此时他才发现冷冻柜里，已是成堆的尸体，惊恐万分的罗宾逊旋即打电话报警

根据参与调查的英国警方的话说

当他们走入冷冻柜时，里面一共有39具尸体，其中31名男性，8名女性

有的遗体口吐白沫，有的躯干僵直，还有的被扒光了衣裤

从死亡时间不一这点可以判断，是有人将死者的衣裤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但冷冻柜里零下25度的低温，又能撑多久

冰柜内壁满是带血的手印，死者在生前曾拼命敲打求救，但直到双手敲出血来也无人回应，最后全都被活活冻死

内壁上的这些血印，成了偷渡客生命最后，绝望的印证

虽然英国警方尚未公布更详细的报告，但是越南河静省干禄县的一户农家，已经在家里为女儿摆设了灵堂

家人相信，在英国偷渡案的39名死者中，就有自己26岁的女儿，茶美

因为在事发前几小时，茶美在冷冻柜里将死之前，在手机上留下了给母亲的“遗言讯息”

遗言里有英语和越南语，同时遗言里也包含了重要的“身份信息”

茶美在手机里如此留言道

对不起妈妈

我前往外国的梦想没有成功

妈妈，我非常爱你

我要死了，因为我无法呼吸

我来自越南河静省干禄县岸市镇

妈妈，我对不起你，妈妈

这是26岁的“茶美”最后的遗言，原本茶美的计划是偷渡到英国，然后找个美甲行去做美甲师的

听说在英国做美甲师一个月可以赚上2000英镑（18000人民币）

茶美的父亲为了帮女儿圆去英国打拼的梦，付给了偷渡集团3万英镑（27万人民币）

这27万不光掏空了茶美家的所有积蓄，家里还四处借钱才凑齐了

当时负责偷渡的蛇头向茶美和她父亲保证，偷渡路线绝对安全，因为已经运转多年

出于对更美好生活的向往，茶美在全家的帮助下，踏上了英国之行

在出发前，茶美曾在日本工作过3年（不知是否也是偷渡），在今年9月曾来到中国

偷渡集团在此前还帮助茶美伪造了“中国公民证件”

10月初茶美出发先从越南到中国，然后再从中国去往比利时

到比利时后她就躲进了“泽布吕赫港”附近的废弃地点

在废弃地点她和其他偷渡客一同生活，一同等待偷渡到英国的时机

同样来自越南的19岁女孩“裴氏兰”，也是这次偷渡案件中的死者

女孩的遗照是用她在脸书上的照片，照片拍摄于德国的啤酒花园

裴氏兰当时也计划前往英国去打黑工，因为听说那里“政策更宽松”，“赚钱更容易”

82岁的奶奶被家人搀扶着来到儿子家，老人的孙子也同样是偷渡案的死者之一

面对着孙子的灵堂，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死者父亲对记者说

我们从小在村里长大，没怎么出过村，更别说出国了，我们都是在农田里种地的，种水稻，就是这样

但是这几年一些邻居的孩子都出国了，家人借钱都要把孩子送到日本、英国这样的国家

他们去了国外赚了很多钱，把钱寄回来改善了生活

大家都在做，于是我们也做了

死者的父亲，道出了越南一些村镇的普遍现象，就是偷渡出国，打黑工

通常你在发达国家打工一个月赚的钱，能抵得过你在家乡工作一年的

工作一年，抵得过十年

于是在农村里，很快就出现了一种贫富分化现象，你走在越南农村里去看看，有人家里还家徒四壁，可有的人，却已经住上了小洋楼

图上这户人家的家里，还很破败，可你看看他家后面的邻居，却住上了新盖的三层小洋楼

在越南农村，这种贫富分化现象一目了然

而决定贫富分化的重要因素，就是出不出国打工

在村里，凡是能盖上小洋楼的人家，家里必定有人在国外打黑工

看着邻居家住的这么好，赚的这么多，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人比人气死人

我们不会羡慕马云多有钱，但绝对会嫉妒自己的邻居发财了

所以偷渡出国打工，就在越南农村成了种越来越普遍的现象，原本就贫困的人家，即便砸锅卖铁也要凑出十几万或者二十万来，送孩子出国

因为他们相信，那是他们唯一翻身的机会

不光是家人的支持，对于很多越南农村孩子来说，去国外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

要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是全球化的时代，什么都全球化，资讯全球化更是越发普及

即便身处最穷的农村，只要你有手机，有网络，你就能看到当下世界最时髦的生活方式

在一个家徒四壁的家里，你照样能看到英国人的生活，看到欧洲人的生活，他们在脸书，推特，IG等社群网络上，随处可见

年轻人接受外面的资讯越多，就越觉得自己生活在这穷地方是多压抑多憋屈，他们就越想走出去，闯出去

要是在那个资讯缓慢的时代，你看不到别人的美好生活，心里恐怕还没有那么多波澜

可现在你每天都能看到，这就会不断的对年轻人的价值观造成冲击

最终他们就会说服父母，一方面过上自己向往的发达国家生活，一方面也为了给家里盖一座小洋楼

他们会偷渡到日本，实现日本梦

偷渡到美国，实现美国梦

偷渡到英国，实现英国梦

在英国打黑工一年，等于家乡十年的收入，这诱惑，太大了

另外越南偷渡案的背后，还隐藏着越南这个国家的一个潜在动荡信号

在越南，找工作越来越难了

尤其是对于贫困地区的年轻人来说，找工作，那是难上加难

越南总人口9500万，整个国家的平均年龄只有29岁，70%的越南人在35岁以下

这是一个被年轻人主宰的新兴经济体

然而由于手机网络越发普及的关系，几乎没有年轻人还愿意留在农村干农活，他们更向往网络上的，外面的生活

他们去城市寻找工作机会，但工作职位过少，让他们无比失望

同时发达国家高收入的诱惑，让越来越多的越南年轻人，愿意成为偷渡客，去为自己的命运“赌一把”

不得不说，越南国家人口虽然年轻，但已经错失了如同中国当年一样的“时代风口”

改革开放初期，中国也有大量的年轻人等待就业，那时是数目庞大的外国投资者和外国企业，纷涌而入中国

外企在中国开设了许许多多劳动密集型企业，在大量榨取中国人价值的同时，也为中国解决了年轻人的就业问题

但如今这个时代，2019年，马上2020年，5G商用都开始了

这个时代，早已不是“劳动密集型”的时代，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未来是一个“智能工业网”的时代

劳动密集型产业，这种旧时代的产物已是日落黄昏

所以即便在中美摩擦的背景下，一些企业迁厂越南，也确实让越南受益了，但是时代的风口变了

未来的工厂不可能是“劳动密集型的”，而是“机械密集型”

国内的华为，格力，富士康等著名企业全都在向智能化，无人化转型

国外的耐克，阿迪，优衣库等企业也同样在转向定制化，无人化，智能化

去越南的厂再多，也无法填补越南年轻劳动力过剩的问题

农村的地不愿意种，国内工厂又不再需要那么多人了，那年轻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偷渡出国

即便那是条危险的道路，但也是他们唯一的翻身之路

在大环境（劳动密集型企业风光不在）

在小环境（对发达国家高收入的向往）

这两个背景下，越南实际已经成为跨国人口偷渡集团的“重点开发国家”

越南对于人口偷渡的需求，远高于亚洲的其他国家

甚至国际偷渡组织，还会专门在社群网络上设立账户，针对越南年轻人宣传发达国家的优渥生活，好吸引他们更向往国外的生活

所以即便发生了英国偷渡案39人死亡的惨剧，那也只会暂时刹一刹偷渡的势头

从长远来看，等这件事被人淡忘后，越南的偷渡产业又会迅速的蓬勃发展起来

因为大环境的矛盾摆在那里

在采访中，越南的青年阮秋月说

我一个月月薪只有130美元，想换工作却越来越难找，我根本存不下钱

如果不能去英国的话，我想可能也会去其他近一点的国家，像是中国找找机会

月薪130美元，约合900元人民币

相较于偷渡英美的高风险，显然来中国打工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中国只要你肯吃苦一个月4000人民币肯定是有的

短期内，如果欧洲加强对于偷渡的打击，那会有更多越南人来中国找机会，作为一个过渡期

毕竟中国收入虽然不如英国，但也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

可对于中国来说，越南人到中国来“找机会”是好事吗？

中国显然更需要加强管控，毕竟自己国内的贫困问题，都还没有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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