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吴亦凡汤唯做衣服还不过瘾,他请俩闽南巨星拍电影

采访/撰文:法兰西胶片

昨天推了一篇李安导演的“自省录”,对电影不做评价,旨在还原一个现场语态,还原安叔当前略复杂的心境。

今明两天,我们把视野再度拉回到刚刚结束的平遥,尤其今天这位,与李安的故土宝岛台湾隔海相望,福建长大,心系闽南,同时还是一个跨界典范。

从与国内一线艺人合作的服装设计师,一脚迈进导演圈。

从青葱计划到去年平遥创投,一路高人(李少红、梅峰)保驾护航。

最后是今年平遥影展,评审奖没有拿到,但拿下一个藏龙单元观众票选最受欢迎影片奖。

《蕃薯浇米》,导演叶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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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薯浇米啥意思呢?

别想多了,其实就是大家常说的红薯稀饭,这个名字里包含着对原生态的依恋,对文化传统的无害的争辩,电影也是如此,两位老人,在现代化进程中的生活矛盾里,还保持着她们年轻时代的嬉笑本色。

有喜剧,有超现实,也有对神明的猎奇。

电影拍得很自由,导演说“所谓编剧的三幕技巧,我从来没有想这样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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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叶谦

导演说,他仍然在用艺术家思维,不要用常识拴住这次的观影。

我曾经看过先锋艺术家赵半狄的一部电影,叫《让熊猫飞》,其实也是同样的思路,大体上是,不要固化在我们的常见里,那是一种偏见。

“我不怕把缺点展示给你看。”带着常识看叶谦,会看不到他的任性。

电影,对叶谦是一个纯洁圣殿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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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的电影启蒙,是上百部歌仔戏和戏曲片

我老家是泉港边上的农村,靠近惠安。

如果非要说一个从小到大跟电影的联系,可能是从小一直到快初中,跟爷爷奶奶一起看了上百部歌仔戏、戏曲片。

有一个叫影碟的DVD,很多神怪、道家的戏曲片,像《薛丁山与樊梨花》《陈三五娘》《周公与桃花女》《白蛇传》。

还有媒体问《蕃薯浇米》俩主演的表演方式,我说归亚蕾的表演方式像水,表面波澜不惊,但是下面是暗涌的。杨贵媚老师像火,瞬间要把你给烧到。

这种一动一静的表演风格,就是有点戏曲化的表演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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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媚与归亚蕾

其实小时候我看不懂,但爷爷会跟我讲,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哪个神不能见哪个佛,一物降一物什么的。

《蕃薯浇米》里的男主角班铁翔老师,完全是照着我爷爷的形象去做的选角。

我爷爷生前是一个木匠,他是我们当地唯一一个会做龙骨水车的人,电影里踩的那个水车,就是他生前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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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铁翔与归亚蕾

02

听说服装设计专业竞争小,妈妈说花了那么多钱培养个裁缝

初中学校有黑板报,没有人要揽这个苦差事,班主任每次都派给我,因为写字、画画线条还可以。

也许这段期间,默默地留下了某种美术的感觉吧。

到了高二下学期,对高考慌了,因为我文科很强,理科全挂。我们当时属于“末代皇帝”,学美术的话,只要数学不考零分,就可以上本科,我们赶上了最后这个政策。

高二下半学期临时抱佛脚学美术,高考数学选择题我全选C,考了15分,最后考上了天津美术学院。

填报志愿的时候,竞争很大。有个同学说服装设计报得人最少,当时我很懵,没有一种自我的判断力,就填了服装设计。

当时不管什么科,你考上都好说,考不上,这辈子基本判死刑了。

我妈做绣花,就觉得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这么多的精力,培养了一个裁缝。她觉得早知道你要学的话,出门左转那个裁缝铺,直接塞过去了。还要花四年大学费用,你考个公务员也好啊。

因为农村,大家没有见过那种东西。

我现在回想,大学跟电影有关的一点都没有。因为学生也很穷,我基本上都是拿着一个空白的画本,每天就是到处画。

可能受母亲的影响比较大,我超级自律,就是觉得一天当中有半个小时浪费了,都觉得自己特别的资本主义腐败,被这个观念影响很大,很久才跳出来。

但就是因为自律,所以也可以在做服装设计的同时,有精力去做电影。

我们专业女生多,男生极少。跟其他的同学的话,我不是一个太合群的人。

也不是自卑,其实就是他进入不到你的系统,就好像旁边没有养分的话,你宁可把时间泡在图书馆里,我读各种时装设计的书,也算是对未来要赖以生存的专业,保持一种深入的了解跟精进。

包括你是从南方来的,进入北方的大学,甚至我大三休学离开天津,好像也没有任何的心痛。

03

做“妈祖”服装一战成名,吴亦凡、汤唯、Angelababy都穿过我们的品牌

2008年参加了一个设计师的电视真人秀,当然现在看有点傻。比如说它利用每一个人不同的性格,造一些奇奇怪怪的戏剧冲突。

节目很受欢迎,我当时在上海。出门去吃个饭,都会被很多的人打断,直接让我觉得没法待了。

当时有个法国的时装院校叫ESMOD,在全世界有不同的分部,中国是在北京,学费很贵。那个国际校长觉得我设计的东西蛮有趣的,就给我免了两年的学费,20多万,我也成为学校唯一一个拿奖学金进来的。

2009年底就去了北京这个学校。

又上了两年的学,拿了“最佳女装设计”,毕了业之后,把我们本土的妈祖,做了一个时装系列叫“少女妈祖林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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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妈祖林默娘系列

很多人以为妈祖是老太太,其实历史上她28岁就因为要救人死掉了。

当时像美国CNN,还有凤凰卫视,他们来采访,觉得一个中国的设计师用的时装这种非常西方的手段,解构了一个中国很local、很民间的神明元素,值得报道。

在时装设计师的圈子里面,有点一战成名了,从此自己创立品牌,开自己的店,跟很多明星合作。

基本上你看到的一线明星,不管男生女生,我们都合作过。

比如说男生像吴亦凡、肖战、杨洋、李现,或者是女生,像汤唯、Angelababy、范冰冰、姚晨、赵薇,这些我们合作过。

我们只是时装上面的合作,他们喜欢我们的衣服,选择我们的衣服在一些重要的场合亮相。

不算潮牌,它是比较年轻、时装的品牌,像我们开的店铺全都在一线大牌的商场里,跟迪奥、GUCCI、路易威登同商场。全国有差不多十多家。


04

三十年攒了那么多种子,终于可以撒在电影里

时装设计的话,我的品牌是艺术跟商业的结合,但我内心总有一种表达者的创作欲望,然后一直在寻找载体,画画、文字。

但是你会发现,电影是一个更全面的载体,人的五感都可以被设计。我把电影看成纯粹的艺术表达跟追求。

所以我当时从时装设计转到电影,好比一直都揣着很多种子,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土壤,可以尽兴地撒开。

然后小时候看的戏曲片,已经变成血液里面的东西,只不过没被启动过。

表达的欲望越来越强了之后,你会发现,内心跟电影、戏剧、戏曲有关的,全部都重新激活了。

那一刻,好像你这三十年来每一刻的经历,都是有它的意义,因为所有的东西都能用了。

所以我就去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进修,《蕃薯浇米》的剧本是我的毕业作业。

我初中还是高中的时候,会在《东南早报》、《泉州晚报》发表一些文章,现在看有点矫情。

因为要先考上大学,这一部分被完全丢掉了。所以在进修班,仿佛也是再激活。

梅峰老师给我们上过课,还有李二仕老师,曹保平老师,他们都是特别棒。在他们的带领下,我迅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电影的方向和定位。

最后我拿着剧本参加了青葱计划,青葱计划就是少红导演倡议的,大家觉得故事的描写、闽南的风情、女主人公的命运特别感染他们。

所以少红老师担任监制,不遗余力地推动这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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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红(最右)

05

归亚蕾和杨贵媚,是闽南地区的巨星

《蕃薯浇米》是一部当下发生的故事,它不是过去时,它也不是你的记忆,它也不是你的童年思考。

归亚蕾的这个人物她对于家的坚守,对于某一些信仰、传统的维护,其实很像泉州或闽南这个城市的性格。

现在中国每一个城市发展的样子几乎都一个坯子出来,那我们可不可以试一种方式,有传统的保留,也有现代的成长,就是作为一个参考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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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演员就是归亚蕾跟杨贵媚,没有动摇过。

她们是最佳,没有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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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闽南地区,80岁的老太太都叫得出归亚蕾的名字,她们是天王巨星般的存在。

我们拍《蕃薯浇米》的时候,有一个地方,阿婆不愿意把房子借给我们拍摄,然后她看到杨贵媚老师,就说你不是演《妈妈再爱我一次》的吗?

媚姐就很自觉地承担起了跟她聊天的角色,我们就可以很轻松地借她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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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妈妈再爱我一次》杨贵媚

不说别的了,像琼瑶剧那么火是吧?亚蕾老师就是第一旦。

她还唱过一首歌叫《庭院深深》,那首歌之后,再唱歌就是我们《蕃薯浇米》里面的《尚好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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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烟雨蒙蒙》归亚蕾饰演陆依萍

06

我不介意暴露自己缺点,为何不任性一把

平遥放映后,有的人不喜欢,有的人特别喜欢,作为导演,我不怕把自己的缺点拿给你看,因为诚意是百分百的。

在第一部作品里面,我要表达的东西,要尝试的风格,想要追求的电影美学,我呈现了,其它那些对我来讲不重要。

我是带着自身的经验、直觉和一些美学系统在做这个事情,一切仿佛都是自己长出来的,没有任何刻意或戏剧化,或者是所谓的编剧的三幕技巧,公式好用,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这样用它。

我表达了我想表达的一个主题,然后用这部电影去关注快速时代下这些被边缘化的老人的人群,可以以一个全新的活力、浪漫、优雅、有趣的视角去切入他们,去深入这些“资深少女”的内心世界,这就够了。

有人说踩水车那个吊臂拍的镜头像MV,我们就是那么拍的,就是那么想要。

这个东西就是你第一步,你未来都会归于我们所有人都认同那个方向,不是就应该这样吗?反正未来都会变成那样,为什么现在不任性一把?

其实我是觉得不能带着固有的认知去看所有的电影,这样的话你自己会产生落差。就比如像蔡明亮导演,他镜头就放在那里,就是一动不动,你们没见过,OK,那你们见到就好。

我很喜欢泰国的导演阿彼察邦,最早是通过一些美术展览、艺术展览了解他的,也是因为看完他的电影,才决定要来拍电影,他是全亚洲非常活跃的影像艺术家,这是他的第一个标签,其次才是电影导演,所以在他的体系里,电影很自由。

从艺术家的角度来讲,你找到了一个最全面的表达工具,就是电影。

从自身的角度来讲,其实很希望自己躲起来思考,然后再找到新的灵感。

拍电影也不是追名逐利,如果我追名逐利,应该跪舔着这些人,OK,资方你想要什么,我拍给你,设计师你想要什么,我拍给你。

也可能因为我有一个饭碗,所以我对电影的态度仍然是,它是一个纯洁的圣殿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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