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成功 ≠ DC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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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胡椒
编辑/ 彼方、麻烦了共鸣
"英雄也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符号，而是个复杂的多面体。"
《小丑》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斩获金狮奖，让近年来一直处于劣势的DC终于扳回了一局。随着漫威宇宙的崛起，越来越多年轻的观众选择成为漫威的粉丝，而DC自从诺兰三部曲之后的下坡路也让它长期处于劣势中，慌不择路落下了许多错误的棋。
然而，《小丑》出现了。这部完全不改编自任何一部漫画的反超级英雄电影一下子冲破了原超级英雄电影的桎梏，从单纯的爆米花商业片上升到艺术电影的范畴，并且让DC在与漫威的这场博弈中终于反将一军。
事实上，DC此次的“翻身仗”不仅仅是一次突然的反击。《小丑》的成功，也归功于DC漫改电影一贯的，更具自由度的改编策略。
但也正因为DC在电影改编上不同于漫威的选择，如果我们回顾其历史，就会发现备受好评的《小丑》背后，是DC漫改电影求索70多年的风雨历程。而这条荆棘之路的前方，等待其的命运是如何的，我们尚未可知。
这篇文章，就让我们来一同梳理一下，DC漫改电影在这些年所经历的起起伏伏。
英雄崛起
DC诞生于上世纪30年代的纽约，1935年，作家马尔科姆·维勒-尼科尔森少校（Major Malcolm Wheeler-Nicholson）创立了国家联合出版公司（National Allied Publications），这便是DC漫画公司的前身。1937年，公司的第三本刊物《侦探漫画》（Detective Comics，缩写为DC）创刊，而这本漫画就是DC后来名字的来源。
不久之后，公司的另一部全新漫画月刊《动作漫画》为世界贡献了世界上第一位，也是最伟大的一位英雄——超人。1939年，公司希望在《侦探漫画》上刊登一个可以与超人匹配的超级英雄，而年轻的鲍勃·凯恩接下了这个任务。相比拥有超能力、无所不能的超人，他更希望创造出一个没有超能力的超级英雄，这个英雄白天是一个有钱的花花公子，黑夜里却穿上斗篷打击犯罪，这个构想就成为了蝙蝠侠。
由于超人和蝙蝠侠两个人气旺盛的超级英雄，DC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走在美国漫画比较前沿的位置，而DC对于其漫画的影视化改编，也如火如荼地同步进行着。相比于漫威电影宇宙霸屏的今天，上个世纪很长一段时间是DC的漫画英雄更加活跃在屏幕上。
1938年，超人诞生，而仅仅三年后的1941年，属于DC的第一部影视化改编作品《惊（J)奇(O)队(J)长(O)的奇妙冒险》(Adventures of Captain Marvel）就推出了。彼时流行电视分集片，本片全片长216分钟，被分为12集播出，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古早的电视剧。同时，这也是《雷霆沙赞！》的前身，此时惊奇队长的名称版权还没有被漫威注册，因此在DC这里还能看到身穿沙赞制服的惊奇队长。
严格来说，此时的沙赞属于另一家叫福西特漫画（Fawcett Comics）的公司，经过长久的法律诉讼，直到1991年，DC才完全获得该角色的版权
此后，一直到五十年代，DC推出了大量的电视分集片，包括《蝙蝠侠》（1943）、《超人》（1948）、《蝙蝠侠与罗宾》（1949）、《原子大战超人》（1950）等等，这些古早的电视分集片拥有极具漫画感的酷炫海报，以及B级剥削电影的粗制滥造，但却不失为合格的爆米花消遣品，同时也培养出了相当一部分的DC小观众。
《超人和鼹鼠人》（1951）
DC漫改影视的第一个真正意义的高峰，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1978年，克里斯托弗·里夫版《超人》问世，贡献了最经典的超人形象，也让超级英雄漫改电影真正意义走进主流市场，成为无数人的精神偶像。
克里斯托弗·里夫饰演了4部《超人》电影，也夯实了超人这个IP的观众地位，此后，红蓝色紧身制服和胸前大大的S，就成为了超级英雄的一种文化符号。至少在钢铁侠电影版问世之前，提到超级英雄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超人和他的红蓝经典制服。
1989年，蒂姆·波顿版《蝙蝠侠》横空出世，又让DC另一位重量级英雄从二次元漫画走进三次元电影，并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蒂姆·波顿的《蝙蝠侠》用一种阴郁、哥特、癫狂、冷酷的方式演绎了在哥谭这个罪恶之都中，蝙蝠侠隐没在深夜打击罪犯的故事。
显然，蒂姆·波顿本人的风格和《蝙蝠侠》的故事完美契合，他的版本无疑奠定了往后整个蝙蝠侠系列电影的基础格调，让这个足以跟超人分庭抗礼的老牌英雄得到更多人的认可和喜爱。
1992年，蒂姆·波顿的《蝙蝠侠归来》再次获得成功，米歇尔·菲弗的猫女形象反而成为比迈克尔·基顿的蝙蝠侠更为亮眼的存在。美貌的外表和性感的身材让她成为了多少宅男心中的女神，但其要自由不要爱情的女权选择，更是让这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受到了广大女性观众的喜爱。猫女的形象让女性角色在超级英雄电影中不再是高呼救命的花瓶，而成为足以与男性英雄分庭抗礼的独立女性。
而后，乔·舒马赫接手了这个项目，于1995年和1997年分别推出了《永远的蝙蝠侠》和《蝙蝠侠与罗宾》，引入了谜语人、双面人、毒藤女等大量的蝙蝠侠系列经典反派，并邀请乔治·克鲁尼、阿诺·施瓦辛格、妮可·基德曼、金·凯瑞、乌玛·瑟曼等当时最火的明星参演。
然而，乔·舒马赫的这两部片子糟糕的剧情节奏、拼凑式的人物角色和色彩堆积的美术设计导致了二连扑，不仅没有再现蒂姆·波顿的成功，而且还让蝙蝠侠这个IP直接被打入冷宫，雪藏多年。
DC的新世纪革新
进入2000年，走投无路出卖版权的漫威迎来了山姆·雷米版本的《蜘蛛侠》和布莱恩·辛格版本的《X战警》，而DC则在经历了哈莉·贝瑞《猫女》的失败之后，也迎来了漫改电影的又一个高峰——克里斯托弗·诺兰版《蝙蝠侠》。
克里斯托弗·诺兰版《蝙蝠侠》三部曲可以说是整个DC漫改电影的高光点，是很多DC影迷忠心耿耿的主要原因，也是让诺兰一战封神的经典之作。
诺兰版《蝙蝠侠》一方面继承了蒂姆·波顿时期遗留下的阴郁哥特风格，另一方面又加入了自己的现实主义思考，使得蝙蝠侠的英雄行为更具有深层动机，也让他作为一个超级英雄的痛苦、挣扎、纠结和坚持展现在观众面前，让蝙蝠侠的形象更加有血有肉，也更加真实。
同时，三部曲中最受好评的《蝙蝠侠：黑暗骑士》还贡献了一度最深入人心的小丑形象。在蒂姆·波顿的第一版《蝙蝠侠》中，杰克·尼科尔森成功塑造了一个颇具漫画感的小丑，其疯狂、放纵但又老谋深算的感觉与演员本身气质高度契合度，以至于媒体提出了“杰克·尼克尔森之后再无小丑”的说法。
到了《黑暗骑士》，希斯·莱杰燃烧了他的生命贡献出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完整电影角色，这个版本的小丑没有确切的前史，他暴虐、残忍、疯狂、不择手段，他罔顾正邪两方，有着自己的态度和衡量尺寸，他为犯罪而生，为犯罪而乐，为更高明的犯罪行为而豁出一切，却并不愿意从犯罪行为中得到切实的利益。
丝丝入扣的演绎让“希斯·莱杰之后再无小丑”成为了新的神话，虽然今年这个神话被杰昆·菲尼克斯打破，但希斯·莱杰版小丑的地位依旧难以撼动。
在此期间，除了诺兰版《蝙蝠侠》足够撑场面，《地狱神探》（2005）、《V字仇杀队》（2005）和《守望者》（2009）也不遑多让。尽管只是不成体系的单体电影，也不是一线老牌超级英雄，但依然闯出了一片天地。
这三部影片都有着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反超级英雄类型的超级英雄电影，而且他们都是改编自阿兰·摩尔编剧的漫画，具有一定的解构、反思和颠覆。
阿兰·摩尔，美漫史上的传奇编剧
《地狱神探》主角约翰·康斯坦丁初次登场于《沼泽怪物》，这个系列漫画让编剧阿兰·摩尔初展头角。电影版康斯坦丁由当时风头正盛的基努·李维斯出演，尽管不是金发也没有英国腔，但他的扮相依然颇受好评，以至于他面无表情式的演技都变得令人喜爱。
当然，除开选角的成功，《地狱神探》还融入了黑色电影的元素，让一个奇幻背景下的侦探故事具备现实主义的人文关照，反英雄式的颓废英雄也让康斯坦丁拥有着亦正亦邪的个人魅力。
《V字仇杀队》（2006）同样是阿兰·摩尔编剧的漫改电影，讲述了一个平行时空里，纳粹赢得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一个自称“V“的蒙面怪客处处与政府为敌的故事。相比《地狱神探》，《V字仇杀队》在反超级英雄类型片的道路上走得更深远，也更深刻。
这部影片超出了传统超英漫画的题材局限，深入探讨了政府、社会、阶级等问题，并上升到哲学层面进行反思，打破了传统漫改影的商业娱乐属性而具备严肃文学的属性，从而颇受影迷簇拥。
《守望者》（2009）更是将反英雄类型片的超级英雄电影进行到了极致，同时也让导演扎克·施耐德一战成名。
《守望者》尽管表面上依然是超级英雄，但其精神内核却是对传统超级英雄电影的彻底颠覆。英雄的光环被脱下，他们不再是救世主、拯救者，而是有着喜怒哀乐和各种暴行的普通人，是残酷的统治者，或仅仅是一个代表着精神力量的符号。
尽管影片长到劝退，但深刻的思想性配合着扎导油画般精致到一丝不苟的美术风格，还是让《守望者》成为了不少DC影迷心目中的无可替代的另类神作。
不久后，《绿灯侠》（2011）上映，这部高投资、低回报、被观众喷到狗血淋头的电影，让DC和瑞安·雷诺兹都摔得个鼻青脸肿，多年难以翻身，直到今天依然将绿灯侠IP尘封在某个不愿轻易开启的旮旯角落。这部影片的影响之深，以至于多年后的《死侍2》中，贱贱专门穿越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一枪崩死了手持《绿灯侠》剧本的他自己。
在漫威宇宙逐渐兴起的时候，DC也开始重启《超人》和《蝙蝠侠》，并让他俩在《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2016）中打了一架。
然而，让DC影迷们又爱又恨的扎导在操作这种题材时并不能做到诺兰那样的得心应手，而他独具特色的美术风格配合着DC多年来坚持的阴郁沉重路线，也让影片出现了色调过暗难以看清的情况。扎导重画面而不善剧情的特征导致了本片口碑褒贬不一，缺乏情怀的路人影迷很难看得下去，基本扛不过这几年火力全开的漫威。
想要再玩一把反英雄的DC还尝试将一些反派集合在一起，组成了《自杀小队》（2016）。尽管题材和内容都非常吸引眼球，但是剧作的拖沓和美术风格的混乱使得不少影迷在看到成片之后大呼失望，除了舔一舔小丑女哈莉·奎因的颜便再无兴致。
2017年的《神奇女侠》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DC尝试转型上的试错。一方面，女性超级英雄单体电影的推出在赢得女性市场的同时也是一种政治正确。
另一方面，DC放弃了黑暗阴郁看不清的暗黑美术风格，将色调调亮的同时还加入了一定程度的搞笑元素，整个片子变得明朗、活泼起来。可是，这种感觉到了《正义联盟》便荡然无存，由于单人电影铺垫不全，过于仓促地推出英雄群像电影导致了影片出现强烈的凌乱感，中途易导的风波也让本片半漫威半DC，显得格格不入。
同期，转型试错的《海王》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而《雷霆沙赞！》过于幼稚的主题和不够搞笑的强行搞笑显然画猫不成反类犬。
不过，随着这些年的不断尝试，DC在漫威宇宙迅速扩张的压迫下，反而镇定下来，找到了自己的优势和路线，再次推出了反英雄类型片的《小丑》，并一举拿下了第76届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奖。这是超级英雄题材影片第一次获得如此殊荣，DC凭此打了一局漂亮的翻身仗。
结语
回顾这些年的漫改影视历史，DC在这期间辉煌过，也挫败过；成就过自己的特色风格，也慌不择路学过漫威。现如今，大家都觉得DC不行的时候，《小丑》又一个触底反弹直接冲向了国际电影节的最高荣誉，搅乱了乾坤，为DC扳回一局。
DC一直走的是深沉、厚重、阴郁的风格，但是，很显然这并不应该仅仅表现在浅层次的视觉风格上，而更多需要在剧本的人文内涵上加以深度挖掘和反思，从而创造出文本的深厚感。
在DC电影宇宙中，受到最高好评的《蝙蝠侠：黑暗骑士》也好，《V字仇杀队》也好，《守望者》也好，《小丑》也好，都是在传统超级英雄电影的基础上加以颠覆，并融入艺术片一般的深刻反思，反英雄的同时依然有英雄，而英雄也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符号，而是个复杂的多面体。
也就是说，虽然DC是传统超级英雄漫画起家，但其实最适合的影视化路线是反英雄片，因为这种类型才更能契合DC的整体风格。
《小丑》成功了，但这代表的是反英雄电影的成功，而不是DC传统英雄电影的成功。因此，接下来正义联盟传统超英的故事如何电影化，以及超人、蝙蝠侠、神奇女侠、闪电侠、海王等传统英雄的电影如何呈现，还需要更好的解决方式。尽管如此，《小丑》这样塑造反派和反英雄，对于塑造正面英雄来说，依然具有借鉴的价值和意义，也确实提供了一个值得更深入挖掘的新思路。
不过，相比于《海王》《雷霆沙赞！》《正义联盟》等近年作品而言，接下来DC还需要在剧本上更下功夫，毕竟DC一旦正儿八经深刻起来，MCU也是望尘莫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