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不上的“通乌门”丨特朗普弹劾案的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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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一名美国情报界人士日前举报称，特朗普在2019年7月25日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通话中，以向乌方提供军事援助为筹码，要求对方对美国前副总统、民主党总统竞选人拜登及其儿子亨特进行调查。美国国会众议长佩洛西在9月24日宣布，众议院将启动针对总统特朗普的弹劾调查。

对特朗普的弹劾调查始于一个电话

这次通话开始于世界领导人之间的例行对话。彼时，特朗普致电刚刚赢得选举的乌克兰总统沃洛迪米尔·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eskiy)。

但当特朗普请泽连斯基帮忙时，这则通话开始变味。

特朗普希望泽连斯基挖出美国前副总统乔·拜登(Joe Biden)的丑事，而拜登是最有可能在2020年美国大选中挑战特朗普的候选人。

该名知情人士称，“美国总统利用其职权，在2020年美国大选中寻求外国干预。”

当我们深入探究特朗普希望泽连斯基调查什么时，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因为这与特朗普兜售的阴谋论有关。

以下是阴谋论部分：据推测，在拜登担任副总统期间，他曾推动解雇乌克兰检察官维克多·肖金(Viktor Shokin)。彼时，包括奥巴马政府、民主党高层和几位共和党参议员在内的美国领导人均希望解雇肖金。特朗普认为拜登敦促解雇肖金是因为后者正在调查一家名为Burisma的乌克兰天然气公司的腐败行为。

2014年，亨特·拜登(Hunter Biden)获聘担任Burisma的董事，当时身为美国副总统的拜登负责监督美国的乌克兰政策。直到今年5月，随着父亲拜登参与2020年总统竞选的选情开始升温，亨特才拒绝续任。尽管亨特在2014年之前已在美国从事政府游说工作多年，但并无从事天然气产业的经验，也没有和乌克兰打交道的记录，在此情况下担任乌克兰一家大型企业的高管不符合常理。亨特的律师拒绝透露亨特具体为Burisma做了什么，以及总共从中获利多少。根据报道，亨特任职期间每个月获取薪资，部分月份金额最高达5万美元。毫无疑问，奥巴马政府里最致力于反贪腐的就是拜登。拜登主导美国对乌克兰政策时也力推反腐和改革，而他的幕僚却对媒体再三强调，他对自己儿子出任天然气公司一事完全不知情。

简而言之：乌克兰最高检察官因未调查腐败而被解雇。但特朗普不这么认为，特朗普认为，他是因调查腐败而被解雇。把这个“阴谋论”放在一边，我们回到特朗普。他犯下的错误其实非常简单：让一位外国领导人调查他的政治对手。

拜登

“通乌门”以及弹劾案始终

2018年底：特朗普的私人检察官鲁迪·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通过Skype与乌克兰前检察官肖金交谈。

2019年1月下旬：据彭博社报道，朱利安尼在纽约会见时任乌克兰检察长尤里·卢琴科(Yuriy Lutsenko)。

2月中旬：根据知情人士的消息，朱利安尼再次在华沙与卢琴科会面。

3月下旬：卢琴科和其他乌克兰官员开始在华盛顿网站上发表系列文章，声称他们的政治对手与美国民主党和大使馆合作干预了2016年乌克兰总统大选，在此期间，拜登向民主党施加了压力。乌克兰前总统解雇检察官肖金，后者正在调查一家与拜登儿子亨特有联系的天然气公司：Burisma。

4月18日：特别检察官罗伯特·穆勒(Robert Mueller)公布了他对特朗普“通俄门”的调查结果。

4月21日：泽连斯基在乌克兰总统选举中击败现任总统佩特罗·波罗申科(Petro Poroshenko)。

5月9日：《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 报道，朱利安尼计划前往乌克兰，敦促乌克兰调查2016年选举干扰和拜登家族。朱利安尼后来取消了行程，声称泽连斯基已被特朗普的敌人“包围”。

5月14日左右：特朗普告知副总统迈克·彭斯(Mike Pence)取消访问，能源部长里克·佩里(Rick Perry)率领美国代表团参加泽连斯基的就职典礼。

5月20日：泽连斯基宣誓就任乌克兰新总统。

6月21日：朱利安尼发推文，批评泽伦斯基“对乌克兰干预2016年大选的调查保持沉默，并指控拜登贿赂前总统”，并呼吁进行调查。

7月的某个时候：特朗普指示白宫暂停美国向乌克兰提供的所有安全援助。

7月12日：特朗普告诉ABC新闻主播，他将从外国对手那里获得针对他2020年大选对手的破坏性信息。

7月24日：穆勒在国会就其小组对“通俄门”的调查结果作证。

罗伯特·穆勒

一“门”未关，一“门”又开

7月25日：特朗普与泽连斯基通了电话，要求他调查亨特·拜登。乌克兰政府证实了这次通话，称特朗普祝贺泽连斯基赢得选举。

8月2日：朱利安尼与泽连斯基的顾问安德里·耶纳克(Andriy Yernak)会面，知情人士称这是对7月25日通话的“跟进”。

8月12日：知情人士将起诉转达给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亚当·希夫(Adam Schiff)和参议院情报委员会理查德·伯尔(Richard Burr)。

9月13日：美国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亚当·希夫向国家情报局代理局长约瑟夫·马奎尔(Joseph Maguire)发出传票，要求起诉该名知情人士。

9月17日：乌克兰外交大臣帕迪斯塔科(Vadym Prystaiko)发推文称，他曾与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进行通话。

9月22日：特朗普告诉记者，他在7月份与乌克兰总统通话时讨论了前副总统乔·拜登。特朗普在白宫外对记者说：“我们谈得很愉快。谈话内容主要是祝贺和腐败。所有那些已经发生了的腐败行径，以及我们不需要副总统拜登和他的儿子再添几项了。”

9月24日：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宣布对特朗普进行弹劾调查，称“没有人能凌驾于法律之上。”此后，特朗普在推特上说，白宫将公布通话的文字记录。特朗普断然拒绝弹劾调查，声称这是“政治迫害”和“总统骚扰”。

9月25日：美国司法部公布了7月25日特朗普与泽连斯基通话的摘要。白宫公布的一份备忘录显示，特朗普要求泽连斯基“调查”亨特·拜登。

9月26日：美国众议院情报委员会发布了对该名知情人士的投诉。该名知情人士声称特朗普试图“征求外国的干涉”以增加他连任的机会。在这份长达9页的报告中，知情人士提供了“6名以上美国官员”提供的细节，称特朗普试图寻求外国干预，以挖掘其政治对手的丑闻。与此同时，特朗普与泽连斯基在纽约联合国大会上会面。

9月29日：特朗普在推特上说，他应该见见他的指控者，他指的便是这名知情人士。

9月30日：朱利安尼被众议院民主党传唤，要求提供有关乌克兰调查的文件。

10月1日：特朗普在推特上称弹劾调查是“政变”。众议院民主党人已就事件向国务卿蓬佩奥、特朗普私人律师朱利亚尼以及白宫发出传票索取文件。其中，国务院已经错过4日的截止日期；而白宫公开表示拒绝配合民主党人调查，理由是众议院委员会当前不能强迫各方提供文件，除非众议院全院正式表决通过弹劾总统调查。

10月2日：国务卿蓬佩奥首次承认，他参加了7月25日特朗普与泽连斯基的那通电话。

10月6日：面临民主党人弹劾调查的巨大压力，特朗普发推反击，指责众院议长佩洛西犯有“叛国罪”，应立即遭弹劾。代表第一位知情人士的律师马克·扎伊德(Mark Zaid)也于6日表示，第二位知情人士决定正式发起申诉。据悉，此人掌握有关总统特朗普同乌克兰联系情况的信息。潜在的新线索增加了这一弹劾案的风险，该名知情人士已和美国情报机构督察长面谈。

10月7日：众议院向国防部、行政管理和预算局分别发出传票，要求它们各自按要求提交总统特朗普“电话门”事件有关文件，以配合众议院针对特朗普的弹劾调查。

10月8日：白宫致信国会众议员民主党领导人称，不会配合国会这项“非法并违宪”的弹劾调查。信中指出，弹劾调查是“赤裸裸的政治手段”，侵犯了特朗普的合法权利，意图推翻2016年选举结果并影响2020年大选。

10月9日：拜登首次高调发声，表示支持弹劾特朗普，并称“他背叛了国家”。拜登此番话一出特朗普便火速回击，直言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

“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政治迫害！”

总统弹劾小史

安德鲁·约翰逊、理查德·尼克松和比尔·克林顿

1787年美国制宪会议上，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首次提出创建弹劾程序。彼时，富兰克林向参会代表同僚们发问：“没有弹劾程序，对于胡作非为的政府首脑该怎么处理？如果是只有刺杀这一个解决方式，他不仅丧了命，而且没有洗清自己的机会。”富兰克林的观点是，如果没有移除最高长官的机制，就是在给暴力发请贴。

而在特朗普之前，有三位遭遇弹劾的总统。第一位是第17位总统安德鲁·约翰逊(Andrew Johnson)，他是继林肯之后的总统，在林肯遇刺之后，他出任总统，采取了一系列“重建南方”的反动措施。1868年2月，众议院以2/3多数通过议案，要求弹劾约翰逊。众议院提出的弹劾约翰逊的罪状有11条，其中主要是他违反官员任职法和阴谋策划反革命叛乱。同年3月，参议院对他进行审讯，同意的有35票，反对的19票，仅一票没有达到2/3多数约定，所以宣布他无罪。约翰逊全身而退，但威信扫地。

第二位遭受弹劾的是第37位总统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1972年6月，尼克松的竞选组织“连任总统委员会”雇佣5名工作人员深夜潜入设在水门公寓的民主党总部进行偷拍文件和安装窃听器的活动。结果被保卫人员发现，5个人被逮捕，这就是“水门事件”。从1973年3月开始，舆论就开始把矛头指向尼克松。尼克松竭力掩盖事实，但是遭到广大公众的反响。国会认定尼克松的行为触犯美国宪法和法律，决定对他进行弹劾。当尼克松得知众议院和参议院都肯定以超过2/3的多数通过弹劾决议时，不得不于1974年8月发表电视讲话，宣布辞职。

对尼克松的弹劾促使耶鲁大学教授查尔斯·布莱克(Charles Black)撰写了《弹劾指南》(Impeachment: A Handbook) ，这本薄薄的手册至今依然是关于这一问题的权威著作。第三位就是因为“莱温斯基性丑闻”而遭受弹劾的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1998年10月8日，美国众议院以258票对176票通过决议，批准对克林顿进行不加时间和范围限制的正式弹劾调查。1999年1月7日，参议院开始对克林顿进行弹劾审判。2 月12日，参议院在对克林顿总统弹劾案的最终表决中，以45票赞成对55票反对否决了对克林顿的第一项弹劾条款，即指控他在丑闻案中“作伪证”；以50票赞成对50票反对否决了他“妨碍司法”的第二项弹劾条款。两项表决都没有达到宪法规定的对克林顿定罪和免职的票数。

弹劾一位美国总统有哪些步骤？

弹劾总统需要分“三步走”。

第一步，众议院根据美国宪法认定总统的行为涉嫌“叛国、受贿或其他严重犯罪行为”之后，正式启动弹劾调查。

第二步，众议院的司法委员会制定“弹劾总统条款”，也就是具体的弹劾指控。众议院议员对其进行投票，只要超过半数赞成弹劾，弹劾议案就转到参议院。

第三步，参议院举行一场弹劾审讯，由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督导。如果超过三分之二的参议员认为总统有罪，总统就要下台。

简单地说，弹劾总统就像打一场官司。众议院是起诉人，参议院相当于法庭，最后的判决由他们来投票表决。

特朗普走到了哪一步？

特朗普目前处于“弹劾第二步”。当地时间9月24日，众议院议长宣布开启弹劾调查。弹劾调查由众议院下属的六个委员会同时进行，由情报委员会主导。“第二步”有可能在年底前完成，也就是众议院举行弹劾投票 。

央视新闻曾分析，从席位数量上看，众议院由民主党控制，所以弹劾议案在众议院通过可能性很大。但与此同时，参议院共和党占大多数，很难获得超过三分之二的赞成票。无论怎么算，特朗普被弹劾的几率都很小 。如果弹劾调查过于仓促或者弹劾不成功，就会产生反作用力，导致民众认为特朗普遭到“政治迫害”，反而让他在明年的大选中获得更多同情票。

1972年，共和党籍总统尼克松派人到水门大厦民主党总部安装窃听器，引发了面临国会弹劾而被迫辞职的“水门事件”，往后的47年里，“门”就像一个幽灵在美国政坛游荡，如克林顿总统的“拉链门”、希拉里国务卿的“电邮门”，如今的总统特朗普，陷入“通俄门”尚未完全脱身，又进入了“通乌门”。“通乌门”就像个新瓶装旧酒的故事，一开始是办公室丑闻的发酵，往后则扩展为一个老式的金融腐败丑闻：美联社(Associated Press) 的一篇新报道披露，与所有这些丑闻纠缠在一起的是特朗普的盟友试图通过乌克兰的天然气交易发财。

来自福克斯新闻(Fox News)的史蒂夫·希尔顿(Steve Hilton)在此处颇具启发性，他写道，“这些所谓民选领导人总是戴着他们政府的帽子，也戴着政治家的帽子。有人认为，特朗普依靠在内政中引入外交从而滥用权力，而这样的行为是个笑话。但其实他们都是这么做的。特朗普只是对此更加开放。”不言自明，特朗普施压乌克兰调查拜登是一种政治交易。但是我们还可以看得更远一些，更深一些，似乎美国式民主核心所在，所谓三权分立的制度，其中立法对行政的过度制衡，也已完全沦为党派之争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