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力统一成笑话,北洋军阀的另类战争

武力统一成笑话,北洋军阀的另类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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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死后,中国的国家机器由他培养起的北洋系军官们掌握,然而这些军官们并不是铁板一块,很快中国就进入到了军阀割据的北洋时期,国家出现“五代”式分裂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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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时期,皖系及直系军阀先后控制北京中央政权,但号称“中央”并得到“国际承认”的直、皖北京政府,实际统治区域并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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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指出:“就民国全体言,则为无政府,因为事实上国中已无一权力的中心可以支配全国或其大部分”。为改变中央政府号令不出京城、国家四分五裂的状况,皖、直两系军阀在其控制中央政权期间兴师动众,强力推进“武力统一”政策。战争由皖段首开,1920年的直皖战争乃北洋军阀“武力统一”的首次尝试,结果直胜皖败。直系上台之后,凭借战胜皖系的余威,在吴佩孚的极力推动下,先后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对奉战争及与西南军阀的战争,虽然也取得了一些军事上的胜利,而中国政局四分五裂的局面却丝毫没有改变。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北洋军阀之间的战争,我们就会发现军阀们的战争绝不是那种流血漂橹、杀人如麻的残酷场面。相反的是,北洋系军阀之间的战争,不仅不怎么血腥,而且还充满了戏剧性和趣味性,堪称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观。在这样的战争之下,所谓武力统一自然就成了笑话。那么北洋军阀之间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怪的另类战争,这期间又有什么趣闻,就是我们今天所要了解的。

一、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纠葛

一般而言战争是矛盾无法调节的产物,譬如阶级仇杀或抗击异族入侵的战争,这些战争对立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自然十分残酷。然而,北洋军阀之间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首先,由于大家都是北洋袁大帅的部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北洋军阀看似派系众多,但追溯不过两代便大多同宗,有的军阀曾今彼此是同窗好友,有的则是师兄弟。有时候在战场上一打照面发现对方不是同乡就是邻居。两次直奉战争,直奉军阀看似势不两立,但双方最高统帅张作霖与曹锟是儿女亲家。试想在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下,北洋军阀之间的武装对垒怎么会无所顾忌的疯狂仇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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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作霖:都是实在亲戚不要下狠手,差不多就行了

其次,从信仰(如果军阀也有信仰的话)上看,军阀的不同信仰也没有到来水火不容的地步。比如冯玉祥信仰基督教,被称为“基督将军”;张作霖号称信仰“四民主义”,在孙中山的“三民主义”里加上“民德主义”;孙传芳主张“三爱主义”,即“爱国、爱民、爱敌”;吴佩孚信奉“三不主义”,即“不纳妾、不存钱、不入租界”,可见这些所谓的主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也没有明显的阶级属性,所以也就没有为了主义大动干戈、相互杀伐的理由。尤其是孙传芳标榜的“三爱主义”,连敌人也在爱的范围,若真信之,就更没有与其他军阀征战的道理。正是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加上各种不知所云的政治主张,使得战争的目的变得十分模糊。到战场上,究竟为何而战,自己也说不明白。直皖战争打响,段军第一路将领曲同丰誓师时,困于无词可措,仅对兵士说:“这次战争,名义上是说不出来的。不过我们不打过去,人家就打过来。“你说这是什么鬼理由。可见,北洋军阀之间即无有你死我活的利益冲突,又没有明显对立的政治主张,也就没有明确的战争目的,此种背景下的战争,就免不了搞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二、另类战争面面观

1、未决胜负而就结束

第二次直奉战争此战从1924年9月10日开始,断断续续进行了50来天。号称北洋军阀史上最为激烈也是伤亡最为惨重的战争。此次战争主战场双方伤亡人数共约4.7万人,双方在主战场的死亡人数约为1.56万人。看似伤亡不小,但这场战争双方投入的总兵力达42万人,至战争结束仅有4.7万人的伤亡(尚不排除为动摇敌方军心而虚假宣传的成分),约占投入总兵力的11.2%。这意味着双方军队的有生力量并未消灭,战争居然就已“决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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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军事学者克劳塞维茨强调:“战争既然是迫使对方服从我们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它所追求的就必须是而且只能是打垮敌人。”而“打垮敌人”这一概念的含义,就是“敌人的军队必须消灭”。所以看似轰轰烈烈,大张鞑伐的第二次直奉战争是一场未决胜负就结束的奇怪战争。当时有人评论说:“凡民国以来所谓战胜者,皆不过破城得地,从未消灭敌人之势力,故虽一朝得志,仍有舟中敌国之势,此民国所以无宁日也。”这种点到为止,留有情面的奇怪战争,自然不会对武力统一有什么效果,所以武力统一也只能停留在口号上了。然而,当北洋军阀面对要革他们命的北伐军时,这种打惯了糊涂仗的军队自然一溃千里。讽刺的是直系和皖系军阀心心念念的武力统一却在他们的敌人,国共两党手里实现了。

在北洋军阀的道德观念中,战争是职业性的相互对抗,而非出于个人之见的相互敌意,所以打仗要讲仁义,不能把别人往死里整。首先,战争开始前一定要宣战,绝不能搞突然袭击,那是违反军人的基本道德。除此之外,就算你有武器装备上的优势,你也不能仗势欺人。比如直皖战争中,皖军有航空军及重炮队,直军不仅没有重炮,也没有高炮,皖军在装备上明显居于优势。然而,为了自己显得仁义,段祺瑞却禁止航空队施掷炸弹,并令重炮队非至万不得已之时,不准施放重炮。因此,直军得以得保存战斗力,最终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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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老段是职业军人,不能有两鸟钱就欺负吴佩孚这个叫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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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老段手下留情,我才能上时代杂志封面。

不过要说打仗文明,还得是咱四川军阀。当两支军队在成都或重庆郊外相互激战时,两军军官可以在一起打麻将,各自下属到麻将桌边报告战况,麻将打完,像朋友一样友好分手。若战争分出胜负,胜利方会保护战败方军官的家属。若其有父母或其他长辈,获胜方军官会去慰问他们,看其能否每月都得到抚恤金和慰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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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们四川人来说没有啥子是麻将解决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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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将军张宗昌算是行伍出身军阀的典型代表,他胸无点墨却爱写诗,他不知道自己兵有多少,钱有多少,姨太太有多少。现在我们就来欣赏几首张大帅的诗作。

笑刘邦   

听说项羽力拔山,吓得刘邦就要窜。

不是俺家小张良,奶奶早已回沛县。

(张良跟你什么关系,一口一个俺家的要不要脸)

大风歌

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

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伟大的志向)

游泰山

远看泰山黑乎乎,上头细来下头粗。

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你倒是给我倒过来看看啊)

大明湖   

大明湖 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

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达。

(你是有多闲,蛤蟆碍你什么事)

可想而知在这种将领的领导下的军队必然是一直没文化的军队,对于没文化的军队而言任何高大上的武器装备都是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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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让咱炸,咱就扔几颗吧,至于命中看运气吧

第二次直奉大战之前,双方争相订购飞机。直军有飞机近80架;奉军飞机更多,仅新型轰炸机就不下30架。战争开始,张作霖致函曹锟,有“以飞机候起居”之语,显示其占据空中优势所拥有的底气。但直奉战争中,奉军空军对地面部队的支持作用并不明显。仅仅是随手丢几颗炸弹就算了事。至于问候却是做到了。战争期间,奉军飞机经常散发传单,问候对方。英国军事记者劳伦斯在立时50天的战争中仅看到过一次空战,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次空战双方飞行员居然是用自动手枪进行的。劳伦斯由此感叹:“张作霖对他那30架轰炸机所耗费的金钱与所获得的效果很不相称,可谓得不偿失”。

老百姓像看戏一般兴奋观看军阀打仗的回忆,至少说明了以下几点。其一,说明军阀间战争的酷烈程度有限,较少伤及无辜,故战场附近的百姓没有太多恐惧感。其二,说明战争在一个地区不常发生,否则老百姓就不会因好奇而往观。其三,说明交战双方均未挟持百姓作为人质或攻守盾牌,否则百姓将会避之唯恐不及。所以,过去常说的军阀统治下战乱频仍,兵连祸结,这在局部地区和特定时段也却又事实,但就全国范围及长时段而言,则多少带有文学或宣传色彩,失之偏颇。

三、激烈无比的电报战

军阀虽都是行伍出身,但掌握政权后,他就不能不问政治。于是,国际政治的风气也必然影响到军阀内战,从而形成了民国历史的一大奇观。由于第一次大战的酷烈,巴黎和会至华盛顿会议期间,和平主义思潮弥漫全球。受其影响,国内裁军反战的和平呼声日益高涨。在这种语境下,主张“武力统一”,不免给人造成穷兵黩武的印象,加上中国自古以来讲究从道义上先声夺人。如唐代骆宾王“讨武曌檄”,近代曾国藩“讨粤匪檄”,均体现了“师出有名”的思考。为此,各路军阀千方百计延揽文人,助其“文斗”。如四川军阀杨森,对文人就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重视。时论指出:“杨森,其用人也,喜欢用一般持手杖穿洋服的青年,只要说是何处毕业,便可立地收入夹袋,挂上秘书职务,进入智囊团”。于是一般知识青年纷纷前来报效,以致成都的衙门里充满了“留学归来的新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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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明电报就是让你们用来互怼的吗

所以, 在荷枪实弹的“武斗”开始前,“文斗”率先出场。然而,这一次文斗有了新的手段,就是电报。新科技的运用使得信息传播更为广泛,也使得文斗更激烈。第二次直奉战争,断断续续不到50天,而“文斗”的时间,至少延续了一年半。激烈且历时远超实际战争的“电报战”,成为中国战争史上的一大奇观。

下面我们来欣赏几则“檄文”亲眼目睹电报战的奇观

    段祺瑞讨伐曹锟、吴佩孚电

年来政治,目不忍睹,耳不忍闻。上林已作污秽之场,中枢俨成脏私之肆。不知国家为何物,礼义廉耻为何事。凭逆取之势,无顺守之能,佞幸弄权,荒淫无度……伐罪吊民,春秋之义”,故联合东北西南共反直系。

    吴佩孚攻击段祺瑞电

​自古中国,严中外之防。罪莫大于卖国,丑莫重于媚外,穷凶极恶,汉奸为极。段祺瑞再秉国政,认仇作父,始则倒卖国权,大借日款,以残同胞。继则假托参战,广练日军,以资敌国,终则导异国之人,用异国之钱,运异国之械,膏吾民之血,绝神黄之裔,实敌国之忠臣,民国之汉奸也。……共和主权在民,总统为国民之公仆。元首袒贼以卖国,吾人精忠以报国。

张作霖声讨曹锟电

国人苦兵祸久矣。……夫曹、吴罪恶山积,悉数难终。……人民所希望者自治也,则百方破坏之;全国所祷企者和平也,则一意蹂躏之。……流毒既深,舆情共愤,作霖为国家计,为人民计,仗义誓众,义无可辞,谨率三军,扫除民贼,去全国和平之障碍,挽人民垂绝之生机。

    曹锟讨伐奉张电称

自谓受任总统以来,“以振导和平为职志”,而张作霖乘东南多事,“为扰乱中原之计”,破坏国家统一大局,致生民涂炭,故不得不“以国家权力强行制止”;并宣称:“军队经过地方,所有中外人民生命财产,并著一体妥为保护,毋任惊扰”,“务期边乱弭平,国基奠定”。

北洋军阀的武力统一,最终沦为笑话,说到底是北洋军阀之间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而且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又造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自然不可能做你死我活的较量。而其所谓的政治分歧实在是不痛不痒,也没有为此一决雌雄的必要,无论是皖系、直系,还是丰系,争抢的都不过是一个中央政府的名头而已,他们即不打算彻底解决割据的局面,也不打算将对手置于死地。打一些无关痛痒的仗,解决一下面子上的问题就可以了。不辛的是,他们将要面对的是由国共两党合作和苏联教官调养出的具有信仰的全新党军,也就注定了他们走向失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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