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的时候,当地村民在打仗的时候去哪里了?

阜南县杨圩孜村民杨苏的回忆:

1948年,部分国民党军队从我县经过,十月十日,外面忽然有人喊:“过兵啦!”我出门一看,大批国民党兵从西边路上散乱地过来。进村口后,便蜂拥而入,许多村里的青壮年都越沟外逃(村外有沟壑围绕),妇女吓得手忙脚乱,有的开始藏东西。那些当兵的开始抢东西,抓鸡牵羊,翻箱倒柜,关门的就踹开。

我跑到屋后头的围沟往西看,见杨体国被他们绑在一棵椿树上,当兵的用枪托打他,他疼得嗷嗷乱叫,也不知道审的什么。我正想往外溜的时候,又看见四五个兵站在一棵桑树下叫爬在树上的杨甫臣下来,他从树上下来,几个兵就对他推搡殴打,并问:“你这个庄里有多少共军?在哪里?不说实话我揍死你!”杨甫臣说:“不知道,没……没有……”几个兵就把他捆在树上。

当兵的源源不断涌来,一瞬间人多了起来,争先恐后地闯入各家搜东西。有一个兵向我家来搜我腰包,把我的一块钱抢走了,把中州票撒地上,到我屋里打开柜子,抢走一床被子,鞋两双,棉袄一件和二十五块钱。

他们抓走王廷业、杨干国、杨宝友、刘作新等几个人给他们挑东西,我也被抓走,带到南场里。我见他们正在集装待发,有的挑着鸡、鸭、鹅,有的牵着牛、羊,有的挑着肉和大包裹,还有的挑着皮包。我个子矮,挑不动东西,乘着往来人多混乱之际溜到了干涸的鱼塘边上的厕所里,刚藏好就听见几个兵找我,吓得我浑身悚然,幸亏没找到我。

他们队伍刚过,忽然听见东边“砰!砰!”响起了两声枪,那是有人被枪毙了。他们路过小张庄和双碑湖集,赶上刘国和冷少堂两人结婚,喝喜酒的都吓跑了,他们坐下来吃东西,临走时还把冷少堂家一篓大块肉抬到了杨圩孜。

他们凌晨离开,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国民党黄维兵团开往徐州参加淮海战役的。这些兵在宿州西南双堆集被解放军歼灭。

淮北师范大学丁梦周教授在《风雨南窗》中的回忆:

1948年下半年,大概是11月12日(阳历),从早晨到傍晚,村西公路上一直有部队路过。小李庄车站枪声大作,据说是蚌埠过来增援徐州会战的孙元良部队,与奉命向宿西进击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原野战军四纵队、华东野战军三纵队和两广纵队,在小李庄车站遭遇。距我家五里外就是战场,激战到深夜,解放军大获全胜。

次日清晨我还在睡觉,就听见了敲门声,原来符离(镇)已经解放,解放军进村了。我也跟着家人起来,敲门的是解放军先头部队,告知是来“号”房子的。我们村很快便住满了解放军,我家住了6人,对门住了6人。接着,11月16日宿城解放,歼敌一万三千多人,活捉了148师中将师长张绩武。俗话说兵败如山倒,没想到昨天到处还是中央军,今天却到处是解放军,真是天翻地覆了!

村里自驻了部队,白天黑夜常有卡车、吉普车进出村寨。学校已经停课,整日无事可做,就到处看热闹。……不久,听说从徐州西逃的国民党部队,在河南永城陈官庄一带,被解放军包围了;又听说武汉北来的黄维兵团,在宿城西南双堆集一带被包围了……一天到晚,南边西边枪炮声不断,国民党运输机、轰炸机往返村庄上空,盲目投弹。山东过来的担架队、牛车队和独轮车队,不断从村西公路通过,常遭头上小飞机扫射。

村里百姓也习惯了,多半躲进山林里,挖地洞,打麻将,玩扑克,有时也干点小活。我每天提着一袋母亲炒熟的花生,同哥哥一起进山,晚上才回家睡觉,并不害怕,因为村里住着部队。一天夜里,西南方向忽然传来激烈的枪响声……第二天,便传出歼灭黄维兵团的消息,又过了些时日,忽然看见家中驻军整理行装,并传出淮海战役总攻开始了!

第四天,传符离有前线下来的解放军经过,我们几个同学特跑去符离看热闹,果然有整队编制的解放军,两路纵队风尘仆仆,从西边开过来,雄赳赳,气昂昂。路边设有茶水站,不时有民众递上食物……我看见墙上刷满了“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大标语。显然解放军要过长江了!

那天我们看了一下午解放军,回家天都黑了,村里的部队也走了,到处打扫得干干净净,墙上写满了整齐的标语。

后续介绍:

黄维部队想要突围,但空军回复“不能照计划实施”。黄维、胡琏等人不等了,分头爬上坦克,在掩护下提前行动。他们从双堆集西边打开缺口冲出去后,黄维因坦克发生故障,只好混杂在溃兵中逃跑,被解放军追上生俘。杨伯涛冲不出去,跳入小河自杀,但由于河水太冷,冻得受不了,又爬上岸来,被两个解放军战士架到指挥部里烤火。

黄维、瑚琏坐的坦克把桥压坏了,吴绍周坐的坦克不能通过,索性带着参谋长、师长和卫士在附近的小庙里,等着解放军来收容。只有瑚琏逃到了鲍集附近,被李延年兵团部队救起,送到蚌埠,成为漏网之鱼。

第三阶段,国民党守军将领杜聿明、邱清泉领着部队从徐州出逃,1948年12月4日,被解放军围困在以河南永城陈官庄为中心,南北五千米,东西不过一万米的狭小区域内。“陈官庄战役,是淮海战役第二、第三阶段人民解放军对国民党军进行的规模最大的一次村落攻坚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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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陈官庄村民陈桂亭的回忆:

国民党军进村之前,村民们纷纷逃跑。那时候村里有512人,不少人逃走时,被国民党军从坟堆中、沟渠里和雪窝中抓回,村里还剩下不到200人。陈桂亭家30多口人,有十多口人没有逃走,被赶进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房里。而他的爷爷和大哥则被征发到了杜聿明的指挥部,分别干上了打扫厕所和挑水的工作。

国民党军把陈官庄所有的树木砍伐一空,又挨家挨户搜集木材,搭建碉堡,门板、床板、棺材也被挖走制作掩体。他们将方圆数里的家禽甚至牲口全部宰杀,民房全部强占,百姓的家具和锅碗瓢盆被扔得到处都是,柴垛、草堆等燃料也都被付之一炬。

村里的粮食很快就被他们抢光吃完了,被围困的数十万国民党军官兵只有靠空投物资苟延残喘。陈官庄设有两个空投场,刚开始,投送的是大米和面粉,然而他们一来就把柴草烧光了,飞机只能改投大饼、饼干、罐头等熟食。

后来大雪不断,空投次数减少。国民党阵地物价飞涨,物资被军官们把控。军官们把大饼和香烟高价售卖给士兵,一块银元一开始还能买包烟,后来只能买到一根烟,五块银元才能买到一张大饼。军官把小麦磨成面粉吃掉,把盛夏的麦麸制成半生不熟的饼卖给士兵,曾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工兵用一个金戒指从长官手里换了两个麦麸饼。

国民党军常常为了争抢食物而相互残杀(陈桂亭的四个亲人就在当时死于非命)。

杜聿明敦促蒋介石派大军增援,与解放军决战。1949年1月3日,杜聿明忽然接到蒋介石命令,按照原定空军掩护突围方案实行,自5日起投送粮食和弹药。6日,解放军发动声势浩大的猛攻,国军一触即溃,杜聿明急电空中支援。9日,飞机掩护杜聿明突围,被痛击,各部队完全混乱,只好分头突围。午夜,杜聿明乔装为军需处长,化名高文明,带十多个亲信逃跑到张老庄,黎明时被华野九纵队十师卫生处休养连活捉。

杜聿明:“国民党军队有一半是败在自己手里的,这方面我有切肤之痛,在心里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印象,就像过去机械化部队的战车,留在泥泞道路上的车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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