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武的电影《座头市》：弱者的狂欢

　　在日本，座头市这个人物可以说是一个民族记忆。北野武的电影《座头市》说的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话说在十九世纪的日本，有个失明的流浪汉叫座头市，座头是僧侣的一种级别，市是人名。这个人以按摩和赌博为生，其貌不扬，内底里却是个精通剑术的侠客，尤其以闪电般的速度和惊人的准确性闻名。为了逃避一群险恶之徒和武士高官的追杀，盲侠座头市流浪到一个小镇。在那里遇到一位武士服部源之助（浅野忠信饰），服部为了支付妻子药费而为黑帮担任保镳；又认识了一对双亲被杀的“姐妹”，她们为父母报仇而假扮艺妓，座头市受其影响决定以暴制暴，用自己的过人剑术替她们报仇，一时间原本平静的小镇被整得腥风血雨。

　　影片其实有两条线﹐一条是乔装复仇的故事﹐一条是武士行侠的传奇﹐说起来都很俗套。北野武却塑造了他专属的座头市。北野武的座头市，在片中是个不温不火的人，没有一点爆脾气。好到可以帮萍水相逢的老婆婆扛货物。整日拄着拐杖蹒蹒跚跚地在镇上走动，比起北野以往的角色，这实在算不得酷。这片子里的北野武不太说话﹐说了只字片语也都不是掷地有声的，甚至是荏弱的。偏偏就有一种内在的力量﹐让你的心跟着他沉浮。这个座头市原来具有判若两人的特质。一方面庸庸碌碌，做起事情来不得要领。可是等你的性情跟着他懈怠下去，忽而就电光石火似的，看着无数人头在他面前纷纷落地。几乎来不及反应，他出手相当地残，残过北野武以往的任何角色。能看得出这部电影的剪接仍然是由北野亲自完成的，剑锋所到，仍然是五六个分镜一气呵成地连缀而成，风驰电掣，玩得就是心跳。不过，北野在这片子里竟也用了他以往并不爱的长摄来表现座头市日常的平庸，这些和他处理暴力镜头的CG手法结合运用。自然将这个盲侠客的两面性表达得淋漓透彻。

　　北野的座头市显得单纯，不存把壮举无限拔高的心思，就针对那麽几个恶贯满盈的仇家，杀完了事。种种种种，和拯救全人类的伟大事业无涉。影片中插科打诨，出尽洋相的银藏、撒丫子满世界乱跑的白痴，时时切换着影片本该凝重的主旋律，甚至呈现出欢快调子来。而片末所有角色穿着木屐跳踢跶群舞的情节将这种情绪提升到了顶点，将来自社会底层的集体无意识无限壮大了。北野的座头市竟然在这集体无意识下被一块石头绊倒摔了一跤，大出洋相。影像在一个夸张的错愕表情上定格，接着传来了北野武十分无辜的画外音：“虽然我努力把眼睛睁得很大，可也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呐。”这个结局堪称一场弱势群体的最后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