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式回顾抗美援朝战争(636)《朝鲜战争 李奇微回忆录》摘录
摘录《朝鲜战争 李奇微回忆录》军事科学院外国军事研究部译,军事科学出版社出版,1984.10
第一章 “清晨静谧的国土”——暴风雨到来的前夕
朝鲜有一个特点,是任何作战人员都不会忘却的,那就是臭气熏天。由于用人粪来肥田,加之用一些大大小小的水桶和破漏的大车装运这种东西,因而乡间的空气中弥漫着十分强烈的臭味,使人乍一闻到不堪忍受。P8
小孩子们在茅舍外面玩耍,小小的裤子恰好在后面开了个口,为的是能随时大小便。P9
我们对地形一无所知。我们企图利用的地图则错误百出,这使敌人占了更多的便宜。熟悉地形也成了他们的一种秘密武器。我们查找的道路实际上常常都不存在,或者竟是些轮式车辆根本无法通行的羊肠小道。P10
在天津签订条约时,我们曾明确承认中国对朝鲜所拥有的主权。后来当日本和中国都力图控制朝鲜时,我们有意识地避免得罪其中任何一方。P12
在南朝鲜军队中“面子”是头等重要的事情。南朝鲜军官感到很难接受军衔比自己低的美国顾问的建议。他们对同自己意见相反的观点常常公开表示不满。因此,他们自己的参谋人员都不大敢表示不同的意见。P19
据报道,麦克阿瑟将军在接见记者时曾勾划了一个显然把福摩萨(台湾,下同——译注)排除在外的防御圈。这件事并未引起特别的轰动,因为我们的军事当局认为福摩萨不日落入中共之手几乎是必定无疑。美国有关远东问题的应急计划也没有将朝鲜和福摩萨的防御考虑进去。P21
除此之外,东京还有一种不信任亚洲谍报人员的倾向,认为南朝鲜人有一种特别的毛病,还未看到狼就惊呼“狼来了!”还有一个实际情况,即北朝鲜军队的这种调动一九四七年也曾发现过。……我认为真正不可原谅的错误是未能恰如其分的估计北朝鲜人民军所具有的强大的战斗力。这一错误使我们付出了高昂的血的代价。P23
第二章 挑战与反应——史密斯特遣部队的英勇抵抗
要想有效地发挥火炮的作用,必须做到能集中火力于重要的军事目标,这就意味着必须标定出集火射击的诸元,训练好炮手,并且对火炮进行试射。而这一切,南朝鲜军队基本上都未能做到。P26
但是,在北朝鲜人民军进入汉城市郊之前,南朝鲜军队参谋总长就已经集合起全体随员越过汉江南逃了。据南朝鲜方面称,“在本人表示反对的情况下”,蔡将军“被送上了一辆吉普车,送到汉江以南”。究竟他是以何种形式表示反对,又是哪一级迫使他上的吉普车,我们在汉城的美国人是无从了解的。据美国陆军在朝鲜作战的正式史料记载,在没有通知驻南朝鲜军事顾问团的情况下,整个南朝鲜陆军司令部便转移至汉城至水原半途的始兴。当美国人获知此事之后,在场的美国高级军官威廉·赖特上校(后晋升为中将)遂召集其参谋人员出发往南,企图说服南朝鲜人返回来。可是,他们费尽口舌未能成功。结果,仍在汉城以北作战的南朝鲜部队同司令部失掉了联络。P30
谈起这一小股装备低劣的部队的情况是令人伤心的:他们过去所受的训练只是为了适应执行守备任务的需要,而不是为了打仗。他们刚刚失去了在平静的日本所享受的那种悠闲、安逸的生活。在日本,他们吃惯了盛馔佳肴,与女友一起消磨时光,甚至连擦自己的皮鞋也要找人代劳。在朝鲜,他们毫无怨言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开进,到一些既无掩蔽又无阴蔽的山岗上或污泥齐腿深的、臭气熏天的稻田里去迎接死亡。P37
“我们是后娘养的”,沃克在电话里向总部说(他们未能得到所需要的工兵器材),“……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认为我会因此裹足不前”。他果然没有裹足不前。P42
第三章 进攻中的联合国军——仁川登陆及由环形防御圈出击
麦克阿瑟特别关心福摩萨问题。他发誓说。如果赤色中国愚蠢地去进攻那个岛屿,他将火速赶去负责指挥,“使他们遭受惨败,从而使这场战斗成为世界上决定性的战斗之一。这将是他们的一场巨大的灾难,它将震撼亚洲,可能还会击退共产主义的浪潮”。至于红色中国是否会采取如此愚蠢的做法,他是表示怀疑的。但是,他说:“我每个夜晚都祈祷赤色中国能这样做——我常常是跪下来在那里祈祷。”当然,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可以断言,他这种降服共产党巨龙的勇士的梦想,是否就是促使他后来不顾后果地向满洲边境进攻的原因。但是我想,这一点确曾促使他幻想取得彻底的胜利。P51
会上,麦克阿瑟将军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不仅提出了应当采取“烙铁行动”的理由(他指出,除军事上的好处外,仁川登陆的胜利还是能使南朝鲜人收获稻米,并能为解放这个新生国家的首都在精神上产生重要的鼓舞作用),尤其还表明了他对很快取得胜利的巨大信心。P53
仁川登陆的胜利带来的一个更加微妙的后果,是人们对麦克阿瑟将军的一贯正确性几乎发展到了迷信的地步。就连他的上级也好像开始怀疑自己对麦克阿瑟的任何决心提出疑问是否应该了。结果,麦克阿瑟失去了得到坦率而有见识的批评的机会,而每一个指挥官本来是应该获得这种机会的,尤其当他打算在700英里之外“指挥战争”时。P57
哪怕他建议由一个营从水面上走到元山,大概也会有人愿意试一试的。P59
第四章 鸭绿江边险遭惨败——中国人参战——第1陆战师且战且退
在这些行动开始之前,一条令人心寒的消息由冰天雪地的山脊传到东北方向。南朝鲜第6师第7团(最先到达鸭绿江边的联合国军)在遭到一支占绝对优势的中国部队打击后已掉头向南退却。这支中国部队当时就像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以很凶猛的近战几乎全歼该团。根据以后的情况来看,该团大概是在不知不觉之中闯入了中国军队正在集结、准备由那里发起进攻的地区。中国人当时尚未做好发起大规模进攻的准备,决心不暴露目标,因此几乎把这支先头部队全部消灭掉。……数天之后,海军陆战队赶来解救南朝鲜部队,遇到并击毁一些中国坦克(这大概是第10军碰到的唯一一批坦克),并从一个新锐中国师(第126师)抓到一些俘虏。P65
中国部队很有效的隐蔽了自己的运动。他们大都采取夜间徒步运动的方式;在昼间,则避开公路,有时在森林中烧火制造烟幕来对付空中侦察,此外,他们还利用地道、矿井或村落进行荫蔽。每个执行任务的中国士兵都能做到自给自足,携带由大米、豆类和玉米做成的干粮(他们怕做饭的火光暴露自己的位置)以及足够的轻武器弹药,因而可以坚持四、五天之久。四、五天之后,根据战斗发展的情况,他们或者得到补充,或者撤至主要阵地,由新锐部队替换他们。中国人没有留下一点部队运动的痕迹,所以统帅部怀疑是否有敌人大部队存在是有一定道理的。P66
但是,美统帅部仍然不愿意承认这些不断增多的证据。南朝鲜人早些时候曾抓到过中国俘虏,但是,情报部门的人员对俘虏关于中国进入朝鲜的实力和意图的供述很自然地采取了将信将疑的态度。他们认为,一个普通的士兵不可能知道这样高级的情报。P67
迅猛而突然的打击接踵而至,以至于很多部队还未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打垮了。中国人首先攻击了南朝鲜第6步兵师……中国人将该师消灭得如此彻底,以致到十一月一日午后不久,沃克将军便通知美第1军军长弗兰克·米尔伯恩将军:南朝鲜第2军已不再是一支有组织的部队,美第1军右翼也因此暴露给敌人。P68
许多美国人第一次听到中国军号的啸鸣,这种铜号看上去就像足球赛巡边员用来表示犯规的喇叭,其粗野的音调夹杂着发狂的吹哨声,似乎在通知新的战斗阶段的开始。P69
早晨三时许,有一小队人由南面接近该桥,究竟是一个排还是一个连一直未搞清楚。守桥部队没有检查就让这些人通过了。由于这些人是由南面过来的,因而被当成了南朝鲜人而未引起注意。当这些陌生人在指挥所对面停下来时,其中一个干部狠吹了一声军号,他们随即从四面八方以轻武器和手榴弹向指挥所发起攻击。……最先过桥的中国人立即插进司令部所在地,他们射击、拼刺、摔手榴弹,并向停放着的车辆扔炸药包以将其烧毁。我方许多人被军号的吵嚷声(这是一种中国式的精神战,这种精神战我们后来既熟悉,又头疼)或敌人几乎在近耳边的射击声所惊醒。P70
中国人释放俘虏的做法与北朝鲜人对待俘虏的做法截然不同(北朝鲜人往往在俘虏脑袋后面补上一颗子弹)。有一次,中国人甚至将重伤员用担架放在公路上,而后撤走。在我方医护人员乘卡车到那里接运伤员时,他们没有向我们射击。我们后来体会到,中国人是坚强而凶狠的斗士,他们常常不顾伤亡地发起攻击。但是,我们发现,较之朝鲜人他们是更加文明的敌人。有很多次,他们同俘虏分享仅有的一点食物,对俘虏采取友善的态度。这样做,很可能是想让俘虏深深感到,生活在共产主义制度下要比资本主义制度下好的多。我们在夺回汉城时发觉,中国人并未肆意毁坏我们运到汉城准备用以修复这座遭到轰炸的城市的建筑材料。但是他们由永登浦向水原推进时,有计划地点燃了沿途村庄的房屋。P73
我问道:“为什么参谋长联席会议不向麦克阿瑟下命令,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呢?”范登堡摇了摇头。“那有什么用?他不会服从命令的,我们又能怎么样?”听到这里,我发火了。“谁不服从命令你可以解除他的职务么,怎么不行?”我大声质问道。范登堡当时的脸部表情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张着嘴,困惑而惊愕的望着我,接着二话未说就走开了。此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同他讨论此事。P77
第17团的人员穿着皮战靴,但只有少数人有御寒橡胶套鞋,根本没有保暖鞋袜,许多人没有手套,而冬装也普遍告缺。弹药补给似乎还能满足任务需要,尽管后来也有些不足,口粮补给刚能满足要求。团战斗队本身的实力仅为编制数的85%。……一次在行军途中,一个四人组成的小组自告奋勇要在一条湍急的溪流上为他们的营队找到渡河地点。他们冒着严寒跳进齐腰深的水中,但几乎马上周身都冻上了冰,只好很快把他们送进一顶温暖的帐篷,并被迫用刀把他们全身的衣服砍了下来。P82
十一月二十六日,中共部队又一次凶猛地全力扑向第8集团军。他们首先从右翼攻击南朝鲜第2军,几乎将沃克的右翼部队消灭干净,只几个小时的功夫,他们就肃清了残存的南朝鲜部队。尔后,中国部队就没完没了的吹着军号开始,攻击美第2师。P84
十八度的严寒使许多卡宾枪和勃朗宁自动步枪无法使用,但大多数伽兰德步枪和勃朗宁机枪没有冻住,仍可射击。早晨二时半,陆战队某排点着了当地一所茅屋,把周围照得通明,因而使进攻的中国人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是中国人被打垮一批,又冲上一批,越过尸体往上攀援,继续冲锋。P85
一些评论家已经忘记,某些不成文的协议使我们在朝鲜和日本的机场避免了中国人的攻击,这样,我们才在朝鲜享有几乎是绝对的制空权。所以,我们也有自己的“特殊庇护所”,否则,朝鲜战争的情况会悲惨的多。P90
第五章 调换指挥官——我接管第8集团军——重新鼓起斗志——再次转入进攻
柯林斯将军传来的消息把我那天晚上的兴致打消无遗。消息的内容是沃克将军在一次吉普车车祸中遇难身亡。根据麦克阿瑟将军早就拟定好的名单顺序(我事先并不知道),应该由我来接替沃克担任第8集团军司令。P95
他指出,共产党中国南部的大门敞开着,在福摩萨的部队如果发动这样一场进攻,会大大减轻我们在朝鲜的部队的压力。他告诉我,他曾经建议发动这样一场进攻,但是华盛顿未予同意。……他特别告诫我不要小看了中国人。他提醒我说:“他们是很危险的敌人。沃克曾报告,中国军队常常避开大路,利用山岭、丘陵作为接近路。他们总是插入我纵深发起攻击。其步兵手中的武器运用的比我们充分。敌人惯于在夜间运动和作战。中国的整个军事机器都投入了这场战争”。P97
他很冷淡地同我打了招呼,但我立刻伸出手去说:“见到您很高兴,总统先生,很高兴能到朝鲜这个地方来,我是要长期留下来的。”……这位老先生似乎一直在期待着的就是我的这么一句话。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像“东方的”太阳一样温暖的笑容。他的眼睛湿润了,他用双手握住了我伸出的手。P99
我视察过的每一个指挥所都给我以同样的感觉,即丧失了信心和斗志。军士以上的指挥人员都好像很冷淡,不愿回答我的问题,即使想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牢骚意见也不容易。他们闷闷不乐地提供着情况,在他们身上,看不到情绪高昂的部队所具有的那股机敏劲。……这些问题我可以立即采取措施加以解决。我让直升机送来了信笺;命令将厨房挪到部队附近,以便大量供应热餐。而且还要求提高口粮的标准和质量(当地食品严禁部队使用,因为有许多食品很容易使那些还不适应当地饮食的人罹患肠胃病)。我亲眼看到许多部队没有手套。他们的双手在十二月凛冽的寒风中冻得通红、皲裂。我从切身的体会中得知,遗忘一只手套或者射击时将手套扔在一旁再也找不到的事情是很容易发生的。在欧洲作战时,我有一个习惯,到部队巡视总是在吉普车中额外捎带一些手套,以便送给路上遇到的、缺少手套的人员。P102
我实际上是想告诉野战指挥官们。他们的步兵老祖宗倘若真能看到这支军队目前的状况是会气得在坟墓里打滚的。这支军队是这样地依赖公路,不重视夺占沿途的高地,不熟悉地形和难以利用地形,不愿意抛开使部队伤亡惨重的汽车而代之以步行,不愿意深入山地、丛林到敌人的驻地里去作战。……P104
不错,敌人通常在夜间轻装行军,而且比我们熟悉地形情况。他们习惯于这里的气候条件和清苦生活,可以自己解决口粮问题。他们利用在这里所能获得的一切运输手段如牛车、骡马甚至骆驼等运送所需要的武器和补给品。这些运输手段不少是中国人从国内带来的。他们也利用当地劳工肩扛背驮地运送武器和补给品,甚至有时部队自己也背负这些东西。……这个办法是,在夜间收缩部队,让部队与部队之间紧紧衔接在一起,到昼间,则以步坦协同的分队发起强有力的反冲击。P105
我听说,某军长在给一位师长的指示中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扼守某个阵地。于是,我命令马上把这段话勾销。只有集团军司令本人才可以向一支大部队下达这样的命令。我对他们说,除非我亲自勘察了地形,观察了现场的情况,并确定有这样做的必要,否则我绝不下达死守阵地的命令。P106
我们从未占领过这些位于我们后方大约二百英里处的防御工事,也没有检验过这些工事的牢固程度。但是,不能说这项工作没有起到丝毫作用。附近贫困的农夫几乎把全部的沙袋都偷了去,为自己垒墙、垫堤,并且“解放”了大部分铁丝网,对于他们,这些铁丝网就像市场上任何畅销的商品一样,是很宝贵的东西。P108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逃得离中国军队愈远愈好。他们扔掉了自己的步枪和手枪,丢弃了所有的火炮、迫击炮、机枪以及数人操作武器。P109
战争爆发的最初几天,南朝鲜部队被敌人的坦克吓跑了。但我丝毫也不责怪这些未经考验的部队。很少有什么东西乍看上去能比敌人坦克更吓人的了。坦克的炮口冒着硝烟,似乎正对着你的脑袋。它轰轰隆隆地越过了一切障碍想要追上你,把你消灭掉。我甚至还见到过美军部队在坦克轰鸣着向他们迫近时吓得丢掉步枪、逃进树林的情景——这还是在己方领土上举行演习时发生的事情,而且,坦克使用的只是些空包弹。P110
作为直接指挥战斗的指挥所是不应当设在大城市的大楼内的,这种地点容易从身体上和思想上把司令部人员与部队人员隔离开来。上级司令部的军官和工作人员会因此很难同他们所服务的部队打成一片。结果,上级机关与部队之间也就无法做到相互尊重与信任;而这种尊重与信任则是军事上取胜的极其重要的条件。P113
我长期以来就一直坚持这样的看法,一个头脑清醒的指挥官应能确切地了解他的部队会在何种环境下作战,尤其是那里的地形会造成何种障碍,或者提供何种有利条件。因此,我在地图上消磨了不少时间,对于有疑问的地区还辅之以低空侦查。总之,一直到我感到自己在夜间也能摸清作战地域的道路才肯罢休。P115
南朝鲜军队在中国军队打击下损失惨重,往往对中共士兵怀有非常畏惧的心理,几乎把这些人看成了天兵天将。所以过了很长的时间才使南朝鲜军队树立起抗击敌军夜间进攻的信心。脚踏胶底鞋的中共士兵如果突然出现在南朝鲜军队阵地上,总是把许多南朝鲜士兵吓得头也不回地飞快逃命。P121
当我选定的“屠夫行动”的代号通知五角大楼之后,乔·柯林斯马上(但很有礼貌)就提出了反对意见。他指出,“屠夫”一词肯定会给公众造成一种不舒服的印象。我不明白承认战争就在于杀死敌人这样一个事实有什么可反对的。P125
现在,我们抵近了“三八线”,又一次面临这样的问题,即是否要再次越过那条莫名其妙的界线(这条线既不能防守,战略上也不重要)。这一次,华盛顿认为,这是纯军事性的问题。……所以我们采取了代号为“狂暴行动”的新的进攻行动,以抵近一条新的目标线——“堪萨斯线”。该线基本上与“三八线”平行,在“三八线”以北,但是,在左侧,它却沿着蜿蜒曲折的临津江延伸至海边。P132
我们还必须随时做好准备,提高警惕,以防敌人在我后方地区实施伞降——这是一个很现实的威胁,中国军队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P135
第六章 总统与将军——麦克阿瑟的罢免——原因与后果——中国人被赶了回去
其实,他倒是一直认为,“没有哪个神志正常的人”会主张把地面部队派到大陆中国。他一次又一次地大声疾呼,反对在朝鲜以外的地方使用我们的地面部队。他一再郑重其事的主张,用我们强大的海、空力量来封锁共产党中国,并且摧毁她“在一代人的时间内”进行武装侵略的潜力。P143
他的“方案”不仅包括像鸭绿江实施大规模进攻,而且还包括摧毁满洲的空军基地和工业体系,封锁共产党中国的海岸,破坏其工业中心,为蒋入侵大陆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援,以及把国民党中国的部队运往朝鲜以加强我们在那里的地面力量。他真的以为这些行动会打破共产党对大陆的控制。他深信中国的老百姓随时都欢迎蒋打回去,而且还自以为苏联不会介入他设想的这种冲突。P145
此外,杜鲁门政府与参谋长联席会议都清楚,任何攻击满洲基地甚至鸭绿江上的桥梁的行动,都将结束那个保证我们在南朝鲜和日本的基地不受侵犯并把战争限制在朝鲜半岛的心照不宣的协议。P147
即使入侵大陆能迫使中国军队撤离朝鲜,从而减轻那里的压力,但蒋的地面部队却很可能遭受几次挫折便大批倒戈。这种情况在他们最后与共产党正面交锋时就曾出现过。五角大楼对蒋军的作战能力不抱什么希望。麦克阿瑟本人不久前也说过,对这些人的战备程度缺乏信心。P148
可是,我们这些必须处理军事上实际事务的人往往感到他碍手碍脚。他一再坚持说,朝鲜有巨大的人力资源,只要我们向他们提供武器,他们就能为我们作战。可是,我们十分清楚在中国人发动的每次攻势中某些南朝鲜军队逃跑时究竟丢弃了多少万美元的武器装备。P159
营长和各连连长邀请佩斯部长牵动拉火绳,发射首发炮弹。一些士兵在这发炮弹上用粉笔画上猥亵的东西表示对弹着地区中国人的“问候”。部长立即欣然接受了邀请,发射了首发炮弹,然后很得意地退到一边等候射击结果。这时,陪同部长的两位军官(都是我的老朋友)埃德·赫尔中将和特德·布鲁克斯中将决定嘲弄他一下。“您难道没有想到,”他们一本正经的对他说,“作为一名文职的非战斗人员您是不应该开炮吗?这下子,您如果落到中国人手中,那就完了!”一丝惊愕的表情在部长那张平时相当平和的脸上大约只停留了半秒钟的时间便一掠而过。我们都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他也跟着笑了起来。P161
当时有两项亟待完成的任务,一项是全面掌握和领会我在华盛顿的上级赋予我的首要使命亦即保卫日本。这意味着我必须立即重新审查目前的计划,并使之适合于对付苏联可能发动的(虽则可能性不大)进攻。另一项是在我的职权范围内采取一切切实可行的措施,贯彻杜鲁门总统坚定而明确的指出的方针,即防止将朝鲜战争扩大成为一场全面战争。P168
我还乘坐自己的B-17型飞机对其他地区进行了侦察。有时,我让驾驶员贴着树梢飞行,这样,我便可以对有朝一日我们的部队可能作战的地区的地形情况仔细的做一番调查。(一次,我带上夫人,请她进入轰炸员座舱,尽情观赏就在我们脚下飞旋的山丘和森林。他立即得出结论说,在飞机有机玻璃罩里掠树梢飞行还不如在楼上有趣。在楼上,地面看上去距我们还要远一些。)P174
只是南朝鲜军队的所作所为使我感到苦恼。实施进攻的中国军队再一次将一支又一支的南朝鲜部队追赶的抱头逃窜。溃逃之中,这些部队又丢弃了大量贵重且难以补充的武器装备。中国人又采用了他们惯用的办法,借助月光,在各种轻重火炮和迫击炮的掩护下发起了进攻。这次攻势开始于朝鲜中部的山区,拂晓时在整个朝鲜半岛全线展开。我们曾估计,敌人这次可能会广泛使用坦克作战,但我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没有使用过任何坦克。相反,敌人采取了我们所熟悉的而南朝鲜军队却非常不适应的战术:以大量步兵实施夜间进攻,不顾伤亡,一边几乎是在距炮兵弹幕近在咫尺的地方跟进,一边猛投手榴弹。战线上又四处响起狂乱的军号声和粗野的吼叫声,敌人的步兵则穿着胶鞋悄悄地爬上黑暗的山坡,渗入我方阵地。P175
中国人对汉城最危险的一次突击是在四月二十九日。六千名中国士兵企图乘小舟在汉城西面渡过汉江,尔后由此沿金浦半岛南下,对汉城实施迂回包围。正是在此处,我们的制空权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当敌人还在江面上强渡时,我们的飞行员突然向他们猛袭过去,将进攻之敌大部歼灭。P178
可是,他的司令部还是在顽固地制造这类所谓我们拒绝利用取之不尽的兵源的谎言。这件事已成为政治问题而不是军事问题了。因此,我要求范弗里特注意,他和他的高级军官们(他的参谋长和三位美国军军长)除纯军事问题之外,不要公开发表任何有关其他问题的言论。P182
敌军的主要谈判人是北朝鲜人民军参谋长南日中将,但是共党方面的实权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参谋长解方将军手中。我还是熟悉共产党的手法的,那就是企图通过无休止的、毫无内容的争论把对手拖得精疲力竭。我在联合国任职的两年半中,对此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但是,我却根本没有料到这种毫无成果、令人疲惫的谈判后来会拖那样长的时间。双方很快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在谈判期间,敌对行动还得继续下去。P189
第七章 停战谈判与僵持——山岭上的苦战——敌人的特点
敌人以东方人所特有的顽强精神奋力加固他们在山上的工事。有时,他们甚至依靠人力来挖掘从山的反斜面一直通到正斜面的坑道,以便在遭到空袭和炮击时能撤离正斜面阵地,躲进空袭火力和重型榴弹炮火力难以打击的反斜面工事内。敌人构筑的坑道有时长达三千英尺。这样,他们既能迅速躲避轰炸,又能很快向前运动抗击地面进攻。通常,前斜面的坑道出口都经过精心巧妙的伪装,必须很仔细地观察才能发现这些出口。不过,这些出口一旦被发现就会为我榴弹炮的直瞄火力所摧毁。我们的炮兵在使用8英寸榴弹炮(是由推土机推进发射阵地的)摧毁这些坚固目标时,达到了较高的命中精度。直瞄射击可以说是这些宝贵武器的一种既新颖又有效的使用方法。P192
在整个这次进攻作战中,采取近距离空中支援以及空投食品、弹药和医疗用品的做法均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我知道,步兵时常对空军弟兄那种勇猛无畏的支援行动坦率而热情地表示感谢,空军弟兄似乎只要有起码的气象条件就会积极配合步兵作战。P195
当然,中国人是喜欢在夜间发起进攻的,因为,到了夜间,我空军只能停留在地面上,观察员亦无法进行观察。……常常有这样的情况,守卫在孤零零的碉堡(碉堡四周堆放着沙袋,设置着铁丝网,可以在各个方向上对付敌人的攻击)中的士兵往往吃惊地发现,敌人在夜暗中已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我方阵地上,还常常发现,四、五个穿着胶底鞋的中国人已不声不响地潜入他们与前哨警戒线之间的地带。这时,信号弹就会从敌人战线那边升起,疯狂的军号声就会把我方哨兵吓进碉堡,几乎来不及发出口令,战斗就打响了。P202
这种大功率探照灯可以借助低垂的云层将光线反射下来。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我们在欧洲战场就曾采用过这种办法,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中国人的夜间进攻特别神秘莫测,不可思议。首先听到的是中国军号独特的哭丧调,要么就是由五十来个中国人用英语发出粗野的叫喊声,再就是用以吓唬西方人的以死相威胁的喊话声或其他吵吵嚷嚷的声音。但是,我们久经沙场的部队此时已习惯于这种“音乐的伴奏”了。有时,他们还去缴获中国军号,尔后,用缴获的军号把敌人的指挥信号搅乱。P203
“共产党人既不贸然出席会议,也不仓促地进行谈判。他们往往首先进行一番精心的布置。他们关心如何保全'面子',并且重视通过有利的谈判地位取得实惠。这就使共产党人总是预先对进行谈判的客观条件进行周密的考虑。”P204
开城掌握在共产党的手中。他们的武装警卫人员布满了谈判区。肩挎汤姆式冲锋枪的赤色士兵粗暴地对我方使节指手划脚。我方代表坐在插有白旗的吉普车中的样子被对方拍摄下来,作为投降的镜头供亚洲的新闻界发表。可是,我方新闻记者和摄影记者却被排斥在现场之外。……有一次,我们被迫对突然出现一支中国武装部队一事提出严重抗议。这支部队携带的又是枪又是60毫米迫击炮,他们径直从我们的吉普车前穿过……海军上将乔伊立即提出了抗议,但得到的答复是,违反协议的那支部队只不过是个宪兵连。要我们相信宪兵连必须配备机枪和60毫米迫击炮进行巡逻,这未免也太荒唐了。P206
共产党代表突出的一点是几乎毫无幽默感。他们的脸上不露一丝笑容,只是当他们在争论中占了便宜时有时才会发出几声轻蔑的冷笑。很明显,没有哪个共产党谈判代表敢于放声大笑。即使有一次一位美国军官坐的椅子被压垮了,人摔倒在地板上,这些共产党的代表们也未敢大声笑出来。……但是,中国的联络官柴上校却常常难以抑制自己的笑声。当美国军官突然一屁股坐空时,他倒是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表现得最有自制力的人无疑是北朝鲜的李相朝将军,他那铁石般的相貌使我方下级军官看得入神。一天,几只苍蝇落到了李的脸上,其中有一只爬过了他的眉间,尔后继续顺着鼻梁往下爬。可是,李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他的眼睛和嘴巴仍然毫无反应。“他到底想显示什么呀?”我们的军官相互问道。李也许像我们的祖辈打过仗的印第安人一样,是想向白种人显示他的铁石心肠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不过,现今这个时代的西方人已经变得非常老练,再也不会为之所动了。P209
第八章 最后几个月——战俘骚乱事件——克拉克接替我——停战协议签字
战俘营里的共产党领导人(许多是故意投降的,以便能将其上级的指示传下去)想尽各种办法将纸条从一个营地传到另一个营地。由刚刚投降的俘虏带进来的他们最高统帅部的各项命令和指示,会拴在石头上从一个营地扔到另一个营地。有时,为把命令传到较远的地方,他们会采用唱歌的形式传递,将命令偷偷藏在供给品中传递,或者利用其他信号进行传递。P215
在一个营地里,犯人们用只有天才才能想到的各种各样临时凑合的武器(镐把,带刺的铁丝做成的连枷状武器,秘密的用收集在一起的金属碎片磨制而成的刀斧,甚至用帐篷撑杆做成的长矛)武装起来,袭击了美军第27步兵团的一个营。P217
五月七日,共产党战俘扣押了联合国军战俘营司令弗兰克·多德准将,并且扬言,如果他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就把他杀掉。这位准将是在没有适当警卫跟随的情况下去会见共产党俘虏的。P220
这时,战场的情况变得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情况颇为相似:挖掘了许多深深的掩体、堑壕,设置了防护铁丝网,警戒阵地绵亘不断,大多数战斗都发生在警戒阵地上。随着敌人加强其炮兵的力量并不断提高其炮兵的数量和效率,夺占可用以观察的制高点就变得越来越重要了。所以,沿警戒线阵地进行的战斗常常打的很残酷,很顽强。……现在,南朝鲜人占半数以上的联合国军几乎在各种情况下都能够坚守我方重要的警戒阵地,或者以反冲击重新夺回丢失的阵地。而且,在好几个地点,他们甚至插入中国军队防御纵深,夺占并据守一些制高点。P227
十月份,在联合国军防线上创造了一天落下九万三千发炮弹的记录。敌人还提高了射击精度,改进了战术。这时,他们已能做到集中火力打击一个单独的目标,尔后不时地转移火炮,以避免被我测出其发射阵地的位置。P227
在战争的最后一个冬季,战斗的规模再次缩小,变成了双方沿警戒阵地巡逻的、双脚冻僵的巡逻队之间的冲突。只是第8集团军为防止敌工事构筑的过于坚固才偶尔对中国和北朝鲜阵地发起十分猛烈的袭击。P230
这时,联合国军除那些长期以来一直与我们一起战斗的澳大利亚和英联邦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许多部队之外,还包括有来自许多国家的部队:荷兰、土耳其、希腊、菲律宾、挪威、瑞典、哥伦比亚、法国、印度,甚至还有泰国的部队。为了满足食物、服装、宗教信仰诸方面的独特习惯,我们的后勤补给部队遇到了许许多多很伤脑筋的小问题。荷兰人想喝牛奶,而法国人却要喝酒。穆斯林不要猪肉,印度教徒则不吃牛肉。东方人希望多食用一些大米,但欧洲人却想得到更多的面包。为了适合土耳其人的特点,鞋子必须做的特别地肥大。而对于泰国人和菲律宾人,鞋子又不得不做得特别地瘦小。对于身材矮小的东方人来说,美国的衣服显得太大。只有加拿大人和斯堪的纳维亚人比较容易适应美国的食物和服装。P231
虽然当时直升机的运用无论在效率上和数量上均未达到迄今在东南亚战场所达到的水平,但是我们当时已开始采用从直升机上用缆绳将出事的人员从海上救起并运往安全地带的方法了。我们还用直升机将身受重伤的士兵在一两小时内从被孤立的高地上运往后方外科医院。否则,可能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将伤员运到医院。此时,我们的飞行员执行低空轰炸任务就如炮兵执行任务一样习以为常。有时,他们在执行低空轰炸任务时根据地面指挥官的直接命令与部队行动进行协同,取得的效果甚至超过了炮兵。P232
七月二十七日上午十时,哈里逊将军代表联合国军,南日将军代表中国人和朝鲜人,在协定书上签了字。当晚十时,双方停止射击。没有出现其他战争结束时所能看到的那种狂欢和向对方表示友善的场面。士兵们只是相视而笑,或者疲倦地坐倒在地上,要么围着一大壶威士忌,分享着快乐。在被炮火削得光秃秃的山脊上,人们只是因为能够从地下的洞穴中爬出来,在不用担心遭到射击的情况下放眼乡村田野,便感到几乎是十分惬意了。P236
第九章 问题与答案——麦克阿瑟问题大论战的实质——军事上与政治上的影响
在我方代表已表示坚持要在停战条款中写进禁止修建新机场和修复老机场的内容之后,华盛顿还指示他们在这个问题上作出让步。当时,由于我们的轰炸,在整个北朝鲜已经不存在一个可供作战使用的机场了。如果没有上述限制,共产党人就能够将其战斗机从满洲调至北朝鲜(停战协定一签订,他们立即就这样做了)。这样,他们便能打击南朝鲜的深远后方。华盛顿的这一命令实在让人有苦难言。P250
第十章 已汲取的和未汲取的教训——这些教训对于我们寻求和平的意义
约翰逊总统曾经说过,他相信红色中国说的话——而我们在朝鲜却未能做到这一点。因此,我深信我们的决策者十分清楚,如果红色中国人的领导下定了决心,那么红色中国人是能够激怒我们与他们打仗的。P255
在朝鲜,我们实际上掌握着整个半岛的制空权,但是,就连麦克阿瑟本人也承认,我们无法依靠空中轰炸来孤立战场或切断对方的增援或补给。在越南,迄今为止所发生的情况再次证明了这个教训:轰炸之后,在短短几天之内,敌人的铁路和桥梁就可以修复并重新投入使用,渗透路线也未被切断。P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