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山火下的洛杉矶
心之龙城飞将
6小时前
凤凰周刊
2025年01月14日 21:35:19 来自北京市
◆1月8日，伊顿大火席卷加州南部阿尔塔迪纳，一名消防员为起火的房屋灭火。
文丨关珺冉 嘉沐
编辑丨漆菲
对加利福尼亚州居民瑞恩·刘易斯（Ryan Lewis）来说，山火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几乎每年都要遇到，只是规模大小不同，损失程度也不同。
在2017年的塔布斯大火中，刘易斯的祖父母失去了自己的房子，其所在的社区也化为灰烬。八年后，40岁的他没能躲过此次“史上破坏力最强”的洛杉矶山火。
火灾发生前，刘易斯前往洛杉矶县中部城市格伦代尔探望女友，结果遇上山火。经过几日辗转，二人暂居该县西南部城市托伦斯。
至今，刘易斯依然记得撤离时的景象。他向《凤凰周刊》形容：“那天清晨的天空一半是蓝色，另一半像是午夜，非常昏暗，空气中到处是烧柴火的味道。如果不戴口罩会立刻感到身体不适，鼻子和喉咙都非常疼。”
社交平台上一度流传“消防员跑得更快”的说法，但在撤离过程中，刘易斯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他很感恩，消防员们一直在路口坚守。“他们做好了灭火准备，很专业，不慌乱，一些人在认真清理灌木丛。”
美国总统拜登将这场野火形容为堪比“战争场景”，加州州长加文·纽森则称，这可能是美国历史上“最具破坏性的自然灾害”。截至1月13日，洛杉矶山火已造成至少24人死亡、数十人失踪，摧毁了加州超过1.2万栋建筑。当地评估机构更将大火造成的经济损失上调至1500亿美元。
眼下，这场致命野火仍在蔓延，并从沿海地区向内陆社区移动。气象部门警告，新一轮强风可能导致“火势爆炸式增长”。
起火原因仍在调查
最先起火的地点位于洛杉矶西海岸的帕利塞兹（Palisades）地区，从当地时间1月7日上午10点半左右借着大风迅速蔓延。第二天，这场大火席卷了马里布和圣莫尼卡之间的海滨地区，影响了高档的太平洋帕利塞兹社区。截至1月13日上午，大火已烧毁该地区超过23700英亩土地，14%的火势得到控制。
◆注：截至美东时间1月12日下午3:00，来源：美国《华尔街日报》
据《洛杉矶时报》报道，第一个打报警电话报告“帕利塞兹大火”的人是住在彼德拉·莫拉达路附近的一位居民。该居民说，他当时看到大火在距其房宅约三公里处升起。
调查人员目前判定，该起火点位于彼德拉·莫拉达路旁的一处民宅后方，那里坐落于树木茂密的河谷之上。
多名要求匿名的知情人士向该报披露，帕利塞兹山火可能是人为纵火。美国酒精、烟草、火器和爆炸物管理局专家组定于1月13日开始实地勘察。调查人员关注的一个潜在起火区域是当地一处徒步景点的周边小径。那里常有游客光顾，跨年夜时曾爆发一起小型火灾，延烧数小时后被消防人员借助直升机洒水扑灭。
◆1月8日，一架直升机向帕利塞兹火灾现场喷洒水雾。
1月7日晚，阿尔塔迪纳（Altadena）地区发生第二起山火“伊顿大火”，烧毁面积近14000英亩，目前27%的火势得到控制。另一处较小的火灾是位于洛杉矶郡的“赫斯特大火”，面积达到799英亩，火势基本受控。
◆加州阿尔塔迪纳市的一个学院礼堂被伊顿大火摧毁。
早些时候，肯尼思（Kenneth）、阿切尔（Archer）、日落镇（Sunset）、利迪亚（Lidia）、伍德利（Woodley） 和奥利瓦斯（Olivas）等地的火灾均已得到控制。
据美联社报道，调查人员已排除雷电引发山火的可能性，因为帕利塞兹和伊顿两场山火涉及的区域均没有雷电报告。目前的调查方向包括人为纵火和电缆起火等常见起因。此外，山火也可能由烧荒用火、烟花爆竹甚至偶发事件引起。
虽然工作人员已经成功控制了最大的火灾，但当局警告说，来袭的“圣安娜焚风”或将导致“潜在的灾难性风况”，整个洛杉矶县都面临火灾威胁。
◆洛杉矶县副警长被烧毁的一所房屋前站岗。
帕萨迪纳（Pasadena）消防队长查德·奥古斯丁（Chad Augustin）告诉英国广播公司（BBC）：“不幸的是，从现在到周三（1月15日），我们将再次进入危险信号状态，可能会出现一些灾难性的风力状况，预计周二（1月14日）将出现峰值风力。 ”他说：“虽然我们正在取得一些进展，但灭火还远没有结束。”
居民收到错误警报
1月8日，中国留学生王崎（化名）房间窗外的天空已是橙色，伴随着滚滚黑烟。她的公寓位于洛杉矶市西北部的好莱坞区域。彼时，这里还不算疏散区，但处于火情追踪系统里的“红旗警告”（Red Flag Warning）区域。“我听到楼上邻居们来回奔跑的脚步声，决定立刻撤离。”王崎说，她在线租了一辆车，购买了食物和水，便出发了。
“现在来看，这是非常正确的决定，因为不久后家附近的一座小山就着火了。”王崎向《凤凰周刊》回忆道，“我在撤离前到顶楼看了一眼火势。黑夜中，附近山林已是火光冲天，直升机在头顶盘旋。”王崎判断，自己的东边、西边和北边都有山火，“只能一路往南边开”。
当晚，她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两个大箱子和一个小箱子，入住了机场附近的一家酒店。直到1月10日，她得知公寓附近的山火差不多被扑灭后，决定开车返回公寓。归家途中，王崎路过火势较为严重的圣莫尼卡海滩。她闻到浓烈的物体烧焦的味道，消防直升机在空中作业。
回到公寓时，屋内烟雾蒙蒙，王崎的手机再次接到预警。她决定吃点东西，做好晚上再度撤离的准备。当她前往家附近的超市购买生活用品时，发现口罩已经卖脱销了。过了一会儿，她等来一个好消息，家附近的山火确认已被扑灭，总算可以安心休息一晚了。“这次经历后，我决定要买一辆能装下全部行李的SUV。”王崎笑言。
相比之下，30岁的美籍华人徐小天遭遇了惊心动魄的几日。因为收到错误的疏散警报，他的逃离过程更为慌乱。
徐小天住在洛杉矶县东北部的罗斯米德（Rosemead），此前一直通过安全警报APP“Citizen”和火情追踪APP“Watch Duty”监控火情。1月9日凌晨2点，他被突然响起的安珀警报（AMBER Alert）吵醒。安珀警报原本是美国和加拿大一种专门针对儿童绑架案的全国紧急警报系统。
“手机猛烈震动，是政府发来的撤离通告。”徐小天告诉《凤凰周刊》，“里头的信息明确写道：‘这是洛杉矶县消防局发出的紧急消息。您所在地区发布了撤离警告。请对任何威胁保持警惕，和亲人、宠物一起，带上物资准备撤离’。”
“我当时很害怕，于是立刻拿上已经收拾好的贵重物品和物资出门。”徐小天回忆说，“但才过了七八分钟，我又收到一次警报，告知刚刚收到的信息是错误的，我所在的区域暂时不需要撤离。”
◆当地时间1月9日，徐小天收到一条信息称“上一条疏散警告是误报”。（采访对象供图）
火情威胁前，飓风级的强风已经波及到徐泽一所在的公寓。“家门口的棕榈树全被吹倒了，电线杆也倒了，马路上有很多散落的高压电线。”他说，“这让空气质量变得很差，空中一直飘过类似烧焦的碳一样、肉眼可见的颗粒物。”他的车在户外停了5分钟，完全被颗粒物覆盖。
到了1月10日，徐小天收到洛杉矶水电局发来的“不安全用水警报”，提醒他不要饮用来自太平洋帕利塞兹地区以及圣维森特地区的自来水。为应对可能的水污染，徐小天只好购买了好几箱瓶装水。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灾难。”接连几日的紧张情绪下，徐小天抱怨道，“我身边很多朋友都撤离了，但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四面八方都在着火。有朋友的房子完全被烧毁了。离我不远的街道上，一排车也全部被烧毁。看到这些，我的心情太糟糕了。”
动物也开启“大迁徙”
更为不幸的，是那24名被山火带走的人。华人律师刘龙珠的一位同事就在大火中失去了亲人。他向《凤凰周刊》转述道：“同事的亲人今年59岁，一直是一个人独居。当联系不上她时，亲戚火速赶往她的住所。他们在一片废墟中发现了被烧焦的遗体。”
据洛杉矶县法医办公室称，24名遇难者中，8人死于帕利塞兹大火，16人死于伊顿大火。
其中，85岁的安妮特·罗西里（Annette Rossilli）坚持和她的宠物狗格里特利、金丝雀佩珀、两只鹦鹉和乌龟留在帕利塞兹的家中，最终不幸遇难。安东尼·米切尔（Anthony Mitchell）是一名使用轮椅的截肢者，与患有脑瘫的儿子贾斯汀生活在一起。其尸体是在他儿子床边发现的。
帕利塞兹大火还吞噬了32岁的澳大利亚演员、残疾人励志演说家罗里·赛克斯 (Rory Callum Sykes) 。赛克斯的家人本想通过消防管道的水扑灭住宅的火灾，结果里面并没有水。赛克斯的母亲只能无助地看着火焰蔓延到屋顶，最终她的儿子因为浓烟窒息而死。
◆32岁的澳大利亚演员、残疾人励志演说家罗里·赛克斯也在此次洛杉矶山火中遇难。
除了人，动物们也开启从洛杉矶到其他州的“大迁徙”。社交媒体上，一只美洲狮带着两只幼崽沿着加州托潘加峡谷大道狂奔，试图远离大火的威胁。一只名为“胡迪尼”的乌龟被发现独自在伊顿地区的街头。它被救援队成员成功带回，并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一只名为“胡迪尼”的乌龟被发现独自在伊顿地区的街头。它被救援队成功带回。
当周围居民纷纷开车逃离灾区时，马厩经理格鲁斯不得不在周围满是火星的情况下，控制住二十多匹受惊的马。她说：“我看不到自己在哪里，我和马都被树枝和地上的东西绊倒。安抚并转移这些动物非常困难，以至于我一度担心自己可能无法活着离开。”
更多动物涌入当地的动物收容所。志愿者和宠物救援团队正在尽全力帮助它们。一些宠物因为大火与主人走散，而被遗弃街头。为了给这些小生命争取更多生存机会，数百只狗和猫被空运到犹他州等地的收容所。
灾难之下，当地警方也在加强警力，平息趁火打劫的混乱局面。洛杉矶县警方负责人1月12日说，已有29人分别在伊顿和帕利塞兹山火强制撤离区因违反宵禁、灾区盗窃等原因被捕。其中一人在假扮成消防员进入灾区房屋盗窃时被抓获。
执法机构将派遣便衣人员和普通车辆参与打击犯罪行动，并在过火区域严格执行无人机禁飞令。纽森宣布，将再向洛杉矶增派1000名国民警卫队士兵，从而将在当地执勤的国民警卫队士兵总数增至约2500人。
居住在阿尔塔迪纳附近的居民决定自己守护家园。一名男子说：“我们很担心发生抢劫事件，我的邻居们昨晚一整夜在社区守护几栋房子……今晚换我接替他们。”
是天灾，更是人祸
洛杉矶当地官员将这场火灾描述为“完美风暴”事件。他们解释称，速度高达每小时100 英里的飓风使他们无法部署至关重要的飞机，这些飞机本可以在早期向干旱的地方投放水和阻燃剂。
近年来，加州的灾难风险的确有所增加。2017年9月，洛杉矶北部山火致使超过700户当地居民被迫撤离。2020年8月，加州北部海岸山脉的“复合大火”烧毁近42万公顷土地，约2352栋建筑被毁，火势87天后才得到控制。2021年7月，加州北部的迪克西大火延烧104天、摧毁逾46万公顷土地。2022年2月，洛杉矶南部发生山火，拉古纳海滩过火面积超58.6万平方米。2024年6月，洛杉矶附近山区发生山火，过火面积接近60平方公里。
在外界看来，风险增加的原因一是越来越多的人迁入野火多发地区，二是受到气候变化的原因。
独立研究机构“气候总站”2023年发布的一项研究显示，1971年到2021年，加州夏季野火的过火面积增加了约四倍，气候变化是林火肆虐的主因。气候中心高级研究员凯特琳·特鲁多表示：“随着全球变暖，加州人面临这种猛烈、快速蔓延的火灾的可能性将持续上升。”
“这场灾难中，洛杉矶当地居民包括我在内，对政府的应对措施感到非常不满。”在徐小天看来，洛杉矶失控的山火是天灾，更是一场人祸。刘龙珠则将其形容为“洛杉矶的世界末日”。
他们发出一连串类似疑问：洛杉矶市市长凯伦·巴斯为何一直在国外，山火烧了多天才回国？紧要关头，为何当地大部分消防用水枯竭？为何消防员没有得到应有的补偿？为何政府要砍掉上千万美元的消防预算？为什么连撤离警报都能发错？
外部的关注很快集中到消防栓缺水的问题上。一份法庭文件显示，洛杉矶水电局1月13日被起诉，指控其未能妥善管理对扑灭帕利塞兹大火至关重要的水源。
1月8日山火蔓延初期，凯文·伊斯顿所在的消防队花了几小时与帕利塞兹地区的失控大火搏斗。然而，水管出水不断变小。没过多久，消防栓就断水了。“完全干了，一点儿水也没有。”伊斯顿告诉当地媒体。当天下午，消防栓仍然没水，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围的房屋被烧毁。
◆帕利塞兹大火肆虐该地区时，高地社区的消防栓已完全断水。
刘龙珠质问道：“在美国，从法律层面上来讲，任何一个消防栓的前后15英尺范围都禁止停车，违者会面临数百美元的罚款。但如果消防栓根本就没水，凭什么收取高额罚金呢？”
洛杉矶水电局给出的解释是，供水系统需求空前巨大，该系统的设计初衷并不是用于扑灭野火。“帕利塞兹地区位于市政供水系统的最远端，由于主线管道尺寸减小，水量也就变少了。”洛杉矶水电局首席执行官兼总工程师贾尼斯·基尼奥内斯 (Janisse Quinones) 解释说：“我们正在利用城市供水系统来扑灭野火，这确实很有挑战性，它是前所未有的事件。”
据美国商业内幕网站1月12日披露，加州南部的水资源非常充足，但由于城市供水系统设计存在问题，山火致用水量激增后，消防部门无法将水泵入城市的管道网络中。与此同时，本地一座大型水库早已被排干，这进一步加剧了水危机。
洛杉矶消防局局长克丽斯廷·克劳利对此提出质疑，“我不知道为什么水库和消防栓里没水，这件事需要去问洛杉矶水电局。”洛杉矶水电局给出的解释是，“排干这一水库是为了满足当地有关安全饮用水的规定。”
克劳利提到的水库是当地一座名为圣伊内斯的大型水库，该水库自2024年2月起就因维修而关闭。山火发生时，水库里没水，然而正常情况下，该水库可储水1.17亿加仑。
眼下，加州州长纽森要求对消防栓缺水和圣伊内斯水库无水一事进行独立调查。他在一封公开信中写道：“我们需要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与此同时，洛杉矶市市长巴斯因为削减了洛杉矶消防局2025年的1700万美元预算而饱受指责。克劳利1月11日公开批评称，在火警呼叫电话增加的情况下，该市削减消防预算，加剧了消防员的困境。她将此前的断水归咎于市政厅的不作为。据悉，当时用于扑灭大火的消防栓约有20%没有水。
削减预算直接导致超过100台消防设备无法投入使用，机械师等职位被取消，严重影响消防局维修设备的能力。克劳利曾多次向市政府官员反映“人手、资源和资金不足的情况”。她在2023年1月的一份备忘录中表达过担忧：“从气候变化的影响、圣安娜季节性风况，到高严重火灾区域建筑增加的影响，洛杉矶市消防局正面临全年的火灾季节。”
对此，巴斯辩解称，“削减经费是在预算紧张时期做出的举措，并未影响野火应对工作。”1月12日发布的一则视频中，她双手插兜、面带微笑回应山火问题，在提及民众“无法承受的损失”时，巴斯突然笑了起来。这一“不合时宜”的笑引来美国网友的愤慨。
曾经，在保护房屋免受野火威胁方面，加州的建筑规范堪称全国典范。1991年，加州北部的奥克兰发生毁灭性火灾，造成25人死亡。此后，加州首次提出与火灾相关的建筑要求，要求屋顶、墙板、外窗和门必须达到至少20分钟的耐火性。
加利福尼亚大学圣迭戈分校助理教授Judson Boomhower发布的一项研究显示，2008年之后建造的房屋比起1990年建造的房屋，受到火灾侵袭的概率能下降约40%。但遗憾的是，本次受火灾威胁的地区，只有极小一部分房屋是在上述标准颁布后建造的。
◆一名妇女的家在大火后仅剩断壁残垣。她在废墟中捡拾家当。
房主保险危机加剧
这场野火烧毁了多位国际名流和好莱坞明星的豪宅，例如名媛帕丽斯·希尔顿、知名演员曼蒂·摩尔，以及《沉默的羔羊》男主角安东尼·霍普金斯。其中，希尔顿是通过电视直播看到她位于马里布的住宅被烧毁的。
曾出演电影《天马行空》的奥斯卡奖得主杰米·李·柯蒂斯从家中安全撤离。她在1月8日的访谈节目中表示：“我住的地方正在燃烧，整个帕利塞兹都在火海之中。我住的地方就在这里——我购物的商场、孩子们就读的学校。我的许多朋友现在都失去了家园。”
◆帕利塞兹高地社区一处被烧毁的房屋。
虽然从火灾威胁地区疏散的居民生活陷入停滞，但洛杉矶的其他地区正在恢复运转。不少学生回到了学校，他们被鼓励在上学的路上戴口罩，户外活动也受到限制。一些电影制作开始复工，但另一些依然暂停。
格莱美奖颁奖典礼将于2月2日如期举行，但大型唱片公司环球音乐集团和华纳音乐集团已取消所有与格莱美奖相关的派对活动。受野火影响，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第二次推迟了奥斯卡奖提名名单的公布日期，现在定于1月23日公布。
这场灾难中，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地方——兔子博物馆，也未幸免于难。它位于阿尔塔迪纳的湖景大道，堪称南加州最具特色的小众博物馆之一，也是全球唯一一座以兔子为主题的博物馆。
这座由史蒂夫·卢班斯基和坎迪斯·弗雷泽夫妇精心打造的博物馆，承载着无数与兔子有关的珍贵回忆，却在大火中遭受重创。馆内大部分藏品被烧毁，包括他们的结婚相册、弗雷泽的婚纱，以及4.6万件承载着多年心血的兔子物件。
据初步估计，洛杉矶的这场野火可能成为现代全球史上损失最惨重的火灾。保险经纪人正在提高对于总损失的估算，Everscore ISI的分析师预计总损失将达到250亿美元。对不少加州居民来说，他们的下一个挑战正是提出保险索赔。
近几日，刘龙珠每天会接到十多个电话，咨询诸如“房屋被烧毁能否得到赔偿”“不赔偿的话能不能告保险公司”“若保险公司没有足够的钱赔偿怎么办”等问题。
“我会让客户先确认下到底有没有购买房屋火险。”刘龙珠解释道，即使买了保险也不一定能得到赔偿，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充满变数。“需要看其中的具体条款，哪些条件有资格索赔。另外，你如何证明房间里包括珠宝、手表、包、现金等财产的损失，都需要提供相关收据。”
为了确保获得最大赔付，专家建议详细拍摄受损的视频和照片，收集丢失或损坏物品的收据，以及投保人在流离失所期间购买物品的收据。在保险公司同意签字之前，不要扔掉任何东西。
此次洛杉矶山火也加剧了加州持续的房主保险危机。近年来，随着山火和洪水的增加，加州排名前12的保险公司中有7家取消、暂停或限制了近300万份保单，其中数十万份来自洛杉矶。尽管部分保险政策因房主选择不续保而终止，但绝大多数是由保险公司单方面取消的。
2018年，加州北部奇科附近的毁灭性火灾造成约165亿美元损失，并导致当年在该州签订火灾保险单的公司净亏损。2019年，加州未续保的房主保单数量增加了30%以上。
2023年，两大保险公司State Farm和Allstate宣布，停止为加州各种财产保险签订新保单。State Farm表示，此举是为了应对通货膨胀和迅速增长的巨灾风险。2024年夏天，该公司又取消了太平洋帕利塞兹市1500 多户家庭的保险。而此次大火最早正是从帕利塞兹一个富人聚居区烧起来的。
被取消保险的房主不得不在不购买火灾保险或加入由州政府建立的“公平保险准入要求计划”（FAIR Plan）之间做出选择。然而，FAIR计划的保费通常高于传统私人保险，且覆盖范围较小。房主往往还需购买额外的“补充保险”，这进一步增加了经济负担。
目前，加州政府正准备对这一计划进行改革。但专家表示，由于这一地区频发大火，风险过于集中，州政府也难以解决保险的困境。而未来，在加州生活的成本可能会因此进一步上升。
这不禁让外界思考：保险在气候日益变暖的世界能够发挥何种作用，又应该发挥什么作用？
灾难成为党争工具
洛杉矶山火正好发生在特朗普正式就职总统前，而加州州长纽森又被外界视为下届大选民主党的热门人选，自然格外受到前者的“关注”。
◆1月8日，加州州长加文·纽森（右）视察帕利塞兹市中心商业区，此时大火仍在洛杉矶肆虐。
1月12日，特朗普对加州政府处理火灾提出严厉批评。他在社交平台Truth Social上写道：“洛杉矶的火灾仍在肆虐……这是我们国家历史上最严重的灾难之一。他们就是无法扑灭大火。他们到底怎么了？”
纽森在当天的一档节目中反驳说：“为了回应特朗普的侮辱，我们还要再花一个月的时间。与他意见相左的每名民选官员都非常熟悉这些侮辱。”
“人们真的在逃亡。人们失去了生命。孩子们失去了学校。家庭彻底破碎，教堂被烧毁。”纽森说，“而这个人只想将这件事政治化。”
共和党人毫不犹豫地将责任归咎于巴斯。帕利塞兹地区发生第一场火灾时，巴斯正在加纳进行访问，之后的种种表现更是给对手提供批评素材。不少媒体称，“共和党人试图利用这场灾难来打击民主党人，尤其是那些大城市和自由派选民的领导人。”
特朗普任命的总统特别任务特使理查德·格雷内尔 (Richard Grenell) 在X上发帖称：“加州民主党的极左政策将人们烧成了灰烬。别再投票给那些不遵守常识性水资源管理和森林政策的人了。我很生气。你也应该生气。”由于世界首富、特朗普的盟友马斯克转发了这条推文，使其成为许多共和党人的口号。
纽森和巴斯虽然对这些批评感到愤怒，但他们也意识到，再过不到一周，他们就不得不依靠特朗普为长达数年的重建过程提供资金。
纽森已经邀请特朗普前往加州进行访问并商讨救灾事宜。“与受火灾影响的美国人见面，亲眼目睹灾难，和我以及其他人一起感谢英勇的消防员和冒着生命危险的急救人员”。巴斯则于1月12日表示，虽然她没有直接与当选总统交谈，但与特朗普新班底的一些成员进行了建设性接触。
特朗普过渡团队的高级顾问杰森·米勒回应称，特朗普有计划前往加州，只是日期尚不确定。
美国联邦应急管理局局长迪妮·克里斯韦尔呼吁“不要把灾难政治化”，强调“不论是民主党人还是共和党人都应共同面对这场灾难”。
“我们国家有应对自然灾害的路线图，这需要同情心和大量来自联邦政府的支持。”美国韦恩州立大学教授克里斯汀·泰勒 (Kristin Taylor) 表示，“相比之下，特朗普却认为这场火灾是一个政治机会，可以借此向纽森施压，向一个没有投票支持他的州施压。利用灾难和灾难响应作为惩罚政治对手的筹码，只会给灾民带来前所未有的打击。” （实习生刘佳祺、李逸珂对本文亦有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