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煽动民族情绪！”彰显任正非大智慧

日前，华为创始人任正非接受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新华社、环球时报、澎湃新闻、观察者网等国内媒体群访。（以下采访文字来源：https://www.guancha.cn/economy/2019_05_21_502541_s.shtml）

而任正非这次接受采访所透露的信息，其中的大战略、大才俊，十分值得研究和学习。

那么在这里，我总结了四个方面，在下文分析。当然任正非整个回答的内容十分广泛，绝非四个方面就能概述。我所总结的四个面是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四个方面。以我个人之见加以剖析，也欢迎大家讨论。

一、关于民族情绪

任正非：“那我的小孩用苹果，就是不爱华为了？不能这么说……不能说用华为产品就爱国，不用就是不爱国。华为产品只是商品，如果喜欢就用，不喜欢就不用，不要和政治挂钩。华为毕竟是商业公司，”

我们先来看民族情绪这段。可以看出来，任正非是对煽动民族情绪非常不认可的。这也就是任正非强的关键之一。

当此之际，民族/爱国情绪高涨，稍微操弄以下，利益何止亿计？但是任正非能够克制住，可谓胜过常人万倍。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明白三个条件：第一，民族情绪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第二，华为是商业公司，要争取商业利益。第三，争取最大的潜在市场。

情绪是什么？来得快，去的也快，所以不能稳定。今天可以是华为，明天可能就是别的公司。利用民族情绪的利益，等情绪转移，自然也就没有了，这不是长久的利益所在。同时，情绪是感性的，是不讲理的。不讲理就意味着没办法解释，也没办法悖逆，只能顺着。如此一来，华为等同于被民族情绪绑架。而这恐怕也就是贸易战之后华为新一轮的危机。

华为是商业企业，他的目标是商业利润，不是供民族情绪满意，而商业利益恰恰是需要理性才能得到，而这种商业利益，和民族情绪却未必相符。也不用太遥远的例子，只需要看看美国就是了，特朗普操弄爱国情绪，然后美国农民就倒霉了，支持特朗普就没钱赚饿肚子，不支持就是卖国贼，这让美国农民是无可奈何。也没办法解释，解释也没人听，反对特朗普就是卖国贼。就是这个情况。

再比如联想。前几年5g投票门事件。今天冷静下来之后，捋一遍当时经过，我们就会发现，各个基本上都是按照自己的企业利益投票，华为方案也有美国企业支持，这些美国企业也是卖国贼？美国企业的方案华为也支持过，华为也成了卖国贼了？显然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偏偏联想被骂的这么惨？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联想一直在用民族企业来赚取利益，而华为没有，和爱国挂钩是菊粉的事，华为官方从来没这么干过。所以用民族情绪来赚钱，最后必然要满足民族情绪，否则反弹将会非常的大。

而华为绝对不愿意冒这个险，谁能保证下一次再碰上什么投票之类的华为出于自身利益投个美国企业方案不会变成今天联想的样子？我说过，民族情绪是不理性的，情绪起来了没人管你是不是真代表所谓的“国家利益”、“民族利益”，也没人听你解释。所以联想一年之后才澄清。要知道，民族情绪要求的那个爱国，可不是真的理性的爱国，而是一种近乎妖魔化、绝对无暇的爱国，不容许有一点瑕疵，有了就会被推倒，万人唾弃，而这种例子数不胜数。华为可受不了这么个折腾，一旦被民族情绪裹挟，正常的商业手段都将成为被审视的对象，那华为还搞不搞生意了。

而菊粉各种和爱国、民族挂钩，其实也让很多人不满意。说到底，任正非说华为产品就是个商品，喜欢用就用不喜欢用就不用，是非常正确的。逛逛贴吧或者知乎什么的，总会有人说华为手机卡，拿着爱国情绪坑钱之类的话。华为手机卡不卡，我自己用的vivo，没用过华为，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存在，那么对华为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本来就是个商品质量问题，可能是买到了水货，可能是自己使用不当，或者就是巧了什么原因都有可能，但是直接拔高到了爱国问题，这种变化会直接挑动情绪对立，使得本来可以成为华为用户的人，彻底成了路人。

事实上没有谁喜欢被绑架的感觉。“支持XX就是爱国”，就一种典型的道德绑架。这种道德绑架利有多大反弹就也有多大，风险就也有多大。

我之前在讨论有关华为的时候，一直在强调华为最大的危机不是贸易战的封锁，不是技术危机，而是增长危机，华为的工作强度决定了华为必须高薪资，而高薪资则给企业带来了很大的成本压力，就必须通过高增长对冲，一旦增长停滞、甚至衰退，华为将难以承担成本，进而将可能导致华为的崩溃。因此，华为就必须选择长期的利益，而非短期利益，要去寻求最大可能的市场潜在用户，而不是挑动情绪赚快钱，会去寻求合作共赢，而不是一个人吃干抹净。

任正非这一次表态，已经非常耀眼的显示了他的远见和智慧。

二、关于美国企业

任正非对美国企业的态度可以说是不错了。当然，有句话叫事能做绝话不能说绝。华为就是实践者。

包括谷歌在内的美国企业，做法确实没什么问题，特朗普不让卖了，我们当然就没办法卖。这个时候骂美国企业其实没什么用，准确的说，特朗普就是让华为骂美国企业，使得这些企业间矛盾升级。

特朗普一纸禁令，华为买不到东西，也拿特朗普没辙，可以说是一肚子委屈。美国企业卖不了华为东西，赚不了钱，也拿特朗普没办法，也是一肚子委屈。这个时候两边谁先开始骂，那绝对就是一场口水仗。虽说这种口水仗之于企业间合作到底能有多大影响不好说，但是显然对华为及相关的美国企业来说，嫌隙就有了，就大了。之后即便禁令取消，华为或者美国企业想要修复关系也得费一番心思。

而如果是华为带头，那就更厉害了，在如今的情势之下，相关的美国企业一旦被华为率先指责，那么其在华业务必然大受影响。而如此一来，美国企业生谁的气？华为。但是美国企业应该找谁算账？特朗普。此所谓金蝉脱壳是也。

但是华为看得清楚明白。事实上任何企业向海外扩展业务，都不可能只靠自己单打独斗，特别是华为这种相当业务和精力在基建行业的企业，就更要求同海外相关企业的良好关系。所以任正非不仅不指责美国企业，还要说美国企业的好话。现在的情形下，美国企业显然不是也最好不是华为的敌人，而应该成为特朗普的对立面。因为这些企业同华为是有相当利益关系的。当然高帽子看看就好，但是美国企业也确实在游说白宫，这些企业就是团结的对象，也是未来继续合作的对象。

所以任正非也说还会买美国芯片产品。此举就是给美国企业许以口头承诺，现实利益可能随着时间而变为沉没成本，但是未来利益就像挂在驴前面的胡萝卜，会勾着美国企业想办法。

有人说了这是不是代表华为对自己的产品没信心？当然不是。芯片这个东西，就得承认西方比中国更先进，而中国追赶的步伐不够快，因为芯片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是经验技术的问题，是产业链的问题，更是教育的问题（所以任正非后面要谈教育）。西方比中国的积累厚太多了，一时半会全面追上是不可能的。同时，也因为西方积累厚，所以在一些问题上特别是细节上，可能就会比华为处理得更细致，用起来或许会更好一些。那么有好的当然要用好的。华为自己的备份也在用，两相对比，取长补短，这才是弯道超车的手段，而不是闭门造车。所以华为需要西方芯片产品来给华为做对比。

何况华为是商业企业，若是西方芯片便宜获取容易，为什么不用呢？华为可不是造不如买的主，自己的芯片也在用，自己的产品也在提升，但是有利润为什么不赚？留足了空间给自己的产品足矣。

但是我认为任正非恐怕还有更多的想法，比如合作研发，比如混合使用，加强华为同美国企业的联系性。美国搞华为不心疼，华为又不是美国企业，但是美国企业因此而受到重大损失，美国可就心疼了。而这帮资本家可不会管什么爱国之类的虚幻玩意，人家盯的就是利润。而华为也可以借此机会学到更多的东西。这也就是为什么任正非说美国企业教明白了华为怎么走路的道理。

三、关于教育

有些话是被喷还是被捧，和语言本身没什么关系，只和是谁说的有关系。

“但是我们有几个人在认真读书？博士论文真知灼见有多少呢？”这确实是中国的问题。不过我感觉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话的，除了任总也没几个人了。

基础科学着力不足，这是中国目前的一大教育困境。而这种困境同学生没什么关系，倒是和有关方面关系重大。

比如学阀势力。带头和导师对上投其所好学术造假，对下则作威作福压榨剥削，对整个科研环境造成了非常坏的影响。更不用说其他的歪风习气。

而更主要的则是基础科，学的收入待遇。这个最要命。剥削也好、压榨也好总还是有熬出头的那天，而如果对基础研究人员友好，跳槽就是一样养家糊口不耽误。然而现实是，养活自己都费劲了，更不要说娶妻生子。用爱发电是不能长久的。这一辈人用爱发电可以，下一代也用爱发电？早晚没人。

而高科技的基石是什么？基础科学。如今人类在应用科学飞速发展，应用技术上像中国阿里巴巴等为代表的企业更是一日千里。但是基础科学却进展缓慢。

任总能够看破表面繁荣而直击根本，眼力自不必说。敢说真话、说实话，更是体现了一个真正的企业家的担当。

除此之外，从任正非所谈来看，除了指出中国基础科研不足之外，也有要招兵买马之意。面对着美国的制裁，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提高自身水平，提高自身水平的最根本的方法就是加强自身科研实力。所以华为恐怕是要全球范围内招揽科学家、研究者，共同发展共同进步。

而说到基础科学，倒是让我想起了《三体》。可能大家对这本科幻小说的“黑暗森林体系”更钟情，但是这本小说的初心，其实是要求重视基础科学。小说里面人类的遭遇，其实都反映了大刘的一个想法，基础科学落后，其他的挣扎最终也是白费力气。

四、关于华为

说来惭愧，虽然我是学管理的，但是现在也基本上把管理学的那点东西都还给老师了。所以关于企业管理的内容我就不说了。

但是通篇看下来，任正非这一次谈话，可以说继续印证了的我之前的判断，华为最大的潜在危机，是增长危机。

而对危机的预防措施，我大概的梳理了一下，可以总结为四条：

第一，加强奋斗。华为工作强度大但是工资高是世所公认，在此基础之上，时间上的奋斗已经基本上到头了。而华为的奋斗重心应该是进一步放在了加强奋斗的效率上，比如更加针对客户需求等等。

第二，加强研发。通过在研发上的投入，实现华为在某一些市场的领先地位，由此可以赚取更多的超额利润，并且也为华为进一步壮大奠定坚实的基础。痛死这个基础将利于华为的竞争和保持领先地位。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第三，加强合作。通过合作，减少华为扩展海外业务的阻力，降低不必要的成本。通过合作，进一步加强华为的研发能力，也带动整个市场的发展，实现互利共赢。进而维护良好的企业关系。

第四，不赚快钱。快钱一时爽，公司火葬场。华为的一切都和快钱无缘，如果赚了快钱，虽然账面会非常好看，但是将会对华为的企业文化造成致命的打击。快钱就如同毒品，用了就上瘾。带来的受益虽然惊人，却不过是虚幻的，短暂的。快钱带来的惊人收益，会误导有关人员，使其偏离正确的销售方向；快钱带来的账面，一会误导高层的战略判断。最可怕的是，一旦整个公司陷入了快钱旋涡，就再也出不来了，而最终只能给企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所以为什么任正非不要华为煽动民族情绪？因为煽动的民族情绪就是快钱，现在是挣了，以后呢？前面说过，华为最大的的潜在危机是增长危机，需要的是长期且健康的增长，而非快钱的短暂增长。

以上四个方面是我印象作为深刻的四个方面，姑且在此抛砖，以待大家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