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批日本年轻人,已经彻底躺平了

转自公众号“X博士” ,作者抓绒。

你肯定听到过不少有关青少年戒除网瘾的悲剧故事。 

沉迷于网络的少年,被专断的父母哄骗进了自称能根除网瘾的封闭学校,在其中遭受虐待、体罚和电击,有的甚至在“管教”中被折磨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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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可能有所不知,同样的情况,其实在日本也经常发生。 

只不过在日本,被封闭学校“管教”的人,不再是十七八岁的网瘾少年,而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而这些中年人之所以被送去再教育,仅仅只是因为: 

他们不想离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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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抽屉屋”

2018年5月3日上午11点左右,30多岁家里蹲山下君(化名)的卧室门突然被拉开,四个陌生男人闯进屋子,不由分说,就要把他强行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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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类似这样   

山上君奋力反抗,撞伤左脚踝,终因寡不敌众,被陌生人强行塞进汽车里。 

而在这期间,山上君的父亲就站在旁边,看着儿子被粗暴地拖出房间。当惊恐的儿子问他这些强行闯入者是谁时,他回答:“从现在开始,这些人会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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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某天晚上,一名因遭受校园霸凌而常年躲在家里的20多岁日本青年,在睡梦中被几个男人用大卷的透明胶带捆得结结实实,扔上汽车。 

而给这些男人开门的,正是这名青年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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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络上,你能看到一些日本家里蹲,在自己博客里所写下的经验谈: 

“一定要随时在房间里备好一双运动鞋,这样,如果‘抽屉屋(引き出し屋)’的人来了,你就可以随时从阳台逃跑。” 

抽屉屋的正式名称,是“××独立培训中心”或“××人格再教育学校”,指一类自称能让“家里蹲”和“蛰居族”重新回归社会的培训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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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开一家机构的主页,你会看到像是“让孩子重新站起来”“我们坚信可能性”这样的承诺性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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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一些机构内部的照片,房间宽敞明亮,生活娱乐设备齐全,看着比宾馆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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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机构的说法,家里蹲只要在这样的环境里,被经验丰富的导师培训半年,就可以重新回到学校和生活岗位,成为有用的人。 

然而,根据那些经历过此类“培训”的家里蹲的说法,事实可能完全相反。 

在被强行带离家中后,他们首先会被送到一间地下室里关起来,切断与父母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被管理者与摄像头严密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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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间地下室   

在地下室里,有的家里蹲被吓得不轻,连续好多天吃不下饭,甚至丧失了基本的视觉和听觉,不得已,管理者只好把他们送到医院挂葡萄糖。 

但即便这样,家里蹲被安排进的,也是禁止与任何人接触的隔离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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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那些在被关进地下室后,依然疯狂挣扎的家里蹲,抽屉屋的人则会把他们送进精神病院,双手双脚捆在病床上,用导管向身体里输送营养物,几天不能动弹,连大小便都只能排到纸尿裤上,直到他们完全失去反抗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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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当家里蹲变得彻底“听话”,对他们的“教育”才算正式开始。 

离开地下室,家里蹲被安排进了与世隔绝的寄宿学校里,从早8:00到晚6:00接受某项职业技能的培训,其间可以休息、散步或外出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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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进入抽屉屋后,家里蹲要签很多这样的誓约书,帮机构规避风险   

当然,和之前一样,不论家里蹲做什么,他们永远都处在监控和监禁当中——抽屉屋不会让他们打任何电话,不会多给他们一分钱,外出一定有人陪同,就怕你跑掉。 

按照抽屉屋的广告宣传,他们最终会挽救家里蹲,修复破碎的亲子关系。 

但在新闻报道里,有很多家里蹲在离开抽屉屋后,便从此与他们的父母形同陌路——毕竟,当初他们就是被自己的至亲送入地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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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还有些人,则与自己的血亲阴阳两隔。 

2017年1月,一位80多岁的母亲将他40多岁的家里蹲儿子,送到了东京的一家抽屉屋,希望儿子能在机构的帮助下重新做人。 

在经历了差不多一年的“教育”后,机构告诉老太太,他的儿子已经回归社会,在熊本县找到一份工作。机构还叮嘱她,为了让儿子继续保持独立,不要主动联系他。 

结果,到了2019年末,老太太却收到儿子的死讯——在被人发现时,他已经去世两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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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制胁迫,非法拘禁,暴力虐待……抽屉屋的许多行为都是明确的违法,针对它们的起诉接二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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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每年依然会有无数家长拨通所谓的“求助热线”,将他们的孩子送往连监狱都不如的地方。 

抽屉屋的要价通常非常高:让一个家里蹲在6个月内成为社会劳动力,收费最低也要500万日元。为了凑齐这笔费用,有的家长甚至会选择贷款卖房。 

所以,为什么这群日本的家长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明知自己的孩子会饱受折磨,也要把他们逐出家门,送给抽屉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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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解的80/50问题

一个最直接的原因,是在当下的日本,家里蹲早从某些少数人的任性,演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社会问题。 

2019年,根据内阁府的一份报告,全日本已经有110万“蛰居族”。在东京江户川区,每24户人家里,就有一户居住着家里蹲。随着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遁世者”的数量更是一再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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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人终日躲藏在家中,用门和窗帘将自己与外界封闭起来,有的只敢在深夜前往便利店买吃的,还有的吃喝拉撒都只在自己小小的“圣域”,与家里人交流的唯一方式就是隔着帘子递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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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蹲的房间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群家里蹲里,有相当多三四十甚至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女。 

这群人原本应该是家庭的顶梁柱,如今却成了他们各自家庭最大的累赘,成了不断蚕食他们七八旬父母的“大龄啃老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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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Livedoor上的一份财务分析案例中,有一对67岁的日本夫妇,每月公共养老金是17.5万日元。 

然而,他们常年家里蹲的41岁大儿子,光是每月的烟草花销,就已达3万日元之多。 

因此,本来应该退休的父母,不得不成为“银发上班族”,再次夹上公文包为孩子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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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们的孩子却在家连打12个小时的格斗游戏,4年不洗一次澡,在网上靠着以“家里蹲”为主角的成人电影发泄欲望,并无休止地向父母讨要烟酒钱。 

这便是在日本日趋严重的“80/50问题”:七老八十的长辈用自己微薄的薪水,养活四五十岁的晚辈。 

而在未来,“80/50问题”大有向“90/60问题”转化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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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悲的是,正如一位49岁家里蹲自嘲的那样,他们现在就是与现实严重脱节的“浦岛太郎”,已经完全失去正常生活能力了。 

2019年8月,东京警方因遗弃尸体罪,逮捕了一名61岁的无业家里蹲男。 

据报道,该男子已经和自己父亲的尸体在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而理由,竟然是他“害怕就剩我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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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想象,这样一群离群索居的社会废人,很容易就会成为舆论的靶子。 

2019年5月,川崎市发生了一起随机砍人事件,有17名小学生和2名成年人遭到袭击,其中1名小学生和1名成年人不幸丧命。 

而51岁的凶手岩崎隆一,就是一名失业多年的家里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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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家里蹲有伤人倾向”成为媒体炒作的焦点,而那些抽屉店便抓准这个时机,添油加醋地告诉前来咨询的家长,“如果一个人30岁还做家里蹲,那么他就会慢慢变成罪犯,进而危害社会”。 

于是,在家庭负担的重压和社会舆论的引导下,那些被子女啃食的老年人终于忍无可忍,和抽屉店签下合同,幻想在机构的帮助下,让自己的儿子或女儿走出茧房,重新成为社会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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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多日本人之所以家里蹲,恰恰就是因为在过去,社会并不把他们视为自己的一员。 

探寻这些家里蹲不愿离开家的原因,你会发现,有的是因为肥胖在校园里遭到霸凌,有的是在泡沫经济后的就业冰河期难觅工作,有的是在上有老下有小的35岁被公司裁掉…… 

正如《80/50两代相缠的家庭困境》这本书中所写,对于绝大多数日本人而言,他们的人只有“考好大学—找好工作”这一条轨迹。一旦发生轻微的脱轨,就会与主干道越来越远,再难复位,成为所谓的“边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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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在5ch的家里蹲讨论版,你经常能看到诸如“家里蹲××年,感觉再也没法回去工作”的丧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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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翻   

而能为这群失败者“买单”的,只有在这世上唯一还记挂他们的父母。 

于是,一代人的全面颓丧,造就了两代人的痛苦,而那些黑暗的抽屉店,终究也不过是一剂用来结束这漫长折磨的虚假安慰药。 

在采访中,有一位家里蹲曾做过这样一个比喻: “我们这个群体,就好比是一辆油箱空空的车,所有人都在推我们,拽我们,试图让我们重新发动,但真正的问题是,我们没油了。” 

那油到底在哪里呢? 

答案,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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