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为中国理论物理崛起于世界之林拼搏终身的郝柏林院士

​我在美国中部时间3月8日早上5点, 收到理论物理所前所长,中国统计物理学和复杂科学研究的学术带头人郝柏林院士在3月8日下午去世的消息,一连几天都心情澎湃,不能自已。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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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柏林院士生前照片

郝柏林留下遗言,不开追悼会。我想到的纪念方法有三条:

一,和理论物理所与复旦大学的有关朋友联络,在郝柏林忌日的周年举行中等规模的科学研讨会,请有关友人自愿出席报告和郝柏林研究领域有关的科学进展,出版纪念科学文集,以此建立中国科学界纪念先驱者的新风

二,推动郝柏林生前关注的科教体制改革。

我自己将重新发表自己四十年来的科教改革政策建议。

1978年邓小平出山后,首次行动即召开科教座谈会,当场接受中国科技大学青年教师温元凯恢复高考的建议。会后,我立即和温元凯联名上书国家科委和科学院,提出一系列全面改革中国科教体制的建议,至今已四十年。有些事如建立专利制度,已经做成了;有些事,如不拘一格选人才,至今还和高考体制缠在一起,改革艰难。

尤其不能忘怀的是郝柏林梦想建立的理论物理,复杂科学,和生物信息的中国学派,刚刚萌芽,任重道远。只有总结体制改革的历史经验,吸取各国之长,克服中国之短,才能使中国占领世界科学的制高点。

我在1996年加入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以后,长期脱离国内物理学界的学术活动。郝柏林院士的去世,使我深感时间的紧迫。今天加入科学网,为中国科教体制的改革鼓与呼,是继承郝柏林遗志的最好方法。

三,建立人才基因库,让郝柏林的天才基因在去世后继续发挥余息。

周恩来带头把骨灰撒入江海,在道德上给国人建立了典范,但从人才生物基因的流失看极为可惜。军事、政治、科学、艺术和体育一样,天才只能发现,无法培养。若没有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那样的天才领导人和钱学森、钱三强那样的杰出科学家,中国今天的发展很难超越苏联、德国和日本。科学没有牛顿、麦克斯韦和爱因斯坦,人类几千年也不可能从生产经验中推出力学预测行星轨道,发明电磁场和原子能,改变人类和地球的生活。

郝柏林,学矿山经济的大学生自学考入苏联统计物理学大师波戈留波夫门下,研究生又考入世界最牛的物理全才,理论物理名著达九卷,量子力学哥本哈根学派的明星,苏联理论物理学派奠基人朗道门下,没有天才,光靠勤奋是不可能的。

我跟随非平衡物理和复杂科学奠基人普里戈金,从研究生到研究科学家达22年。我亲眼见证混沌研究刚出来时,普里戈金对计算机数值解不以为然。首先转变普里戈金观念的是郝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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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里戈金教授

郝柏林用计算机数值解画出布鲁塞尔子的三维混沌螺旋图,把普里戈金弟子原来证明的二维极限环解更上层楼。普里戈金大为高兴,把郝柏林画的宽约1米、高约半米的混沌图,当作科学艺术品挂在普里戈金在著名的索尔维国际物理化学研究所巨大的办公室墙上,人人见了啧啧称赞。

郝柏林编的《混沌II》文集的卷首题词:“中央之帝为混沌(庄子:内篇卷七)”。可能影响了普里戈金在《混沌产生有序》(Order Out of Chaos)的科学哲学名著中,高度赞扬中国的老庄哲学。后来复杂科学界把普里戈金立为复杂科学和混沌研究的鼻祖之一,其实身后有郝柏林的默默贡献。郝柏林推进复杂科学的功绩和艰难,远在科学界承认的地位之上。

郝柏林晚年研究生物信息。生物遗传学的重要发现,是生物演化几千万年自然选择的信息,都会保存在人的基因组里。我相信不久的将来,生物科学不仅可以克隆人,用基因技术医治遗传疾病,也可以识别天才基因,加速科学人才识别选拔的进程。

我建议郝柏林的家人能否考虑不要火化郝柏林的遗体,而是把他的遗体,至少是大脑、生殖和内分泌组织,捐给国内或国外最先进的遗传基因研究机构保存和研究。

如果中国能像建立濒危物种基因库那样建立中国人才基因库,号召各行各业的杰出人物死后捐献遗传器官作为分子遗传基因库,从中提取极宝贵的生物遗传信息,应当比马王堆发现的古人遗体更有科学研究的价值。

如果用人才基因库的方法纪念郝柏林,让他的天才基因在死后也能为人类服务,也许可以发现中国的爱因斯坦,或者识别更多郝柏林那样的科学人才。这样不比简单火化更能造福后代?

此文也作为我加入科学网博客的开篇。后面我会重新发布从1970年代以来研究的科学技术史和科技政策史、科学家回忆录,以及科技教育改革的建议,和大家探讨,以实际行动纪念郝柏林,争取推进中国的科学事业更上层楼。

因为本人名字重名太多,我取了一个号“眉山剑客”。原因是业余研究科学史李约瑟问题时,在山沟里读到普里戈金1972年发表的“演化热力学”,自觉可以用来研究经济。所以我的经济学基础是文革毕业后,在四川成昆铁路眉山电务段当工人时开始的。我的自学环境和爱因斯坦喜欢的“灯塔看守人”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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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别号“寂寞求错”,是源于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和周其仁辩论科斯问题后,北大研究生给我取了个雅号“独孤求败”。我觉得科学就是“试错” (try and error), 不应计较个人的成败得失。前人失败的探索给后人启示“此路不通”,也是历史的贡献。

所以如果我的学生或者不相识的友人,能发现我的研究错误,无论是数学、数据、历史或建模的问题,请公开指正,不必患得患失。本人闻过则喜,无论辈分年龄,我都拜以为师,或结为切磋之友,在下一步的论文中公开注明批评者的贡献。至于哲学、科学、或社会的不同见解,见仁见智,和而不同。我就不一一作答了。

因为做基础研究的人实在是问题多,精力少,结论只能历史验证 。请读者原谅无法一一回复。

最后,再次恳请郝柏林的亲友、同事和学生,用我们的工作,推动郝柏林从事过的物理、生物和经济学的研究。

 

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研究员(活一天干一天)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退而未休)

美国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校区普里戈金统计力学与复杂系统中心研究科学家(已退休)

北京中国科技大学严济慈的学生和布鲁塞尔学派创始人普里戈金的研究生

《眉山剑客》陈平

【注】本文原载《科学网》陈平博客: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382190-1103408.html

2018年3月11日星期日。观察者网转载时,作者对文字和内容做了修正。对郝柏林工作的回忆和解读,还有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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