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讲:在苏丹,政变是一种循环

大家好,我是在观网陪你看非洲的谷智轩。开年第二天,苏丹总理哈姆杜克撂挑子不干了,说自己已经想尽办法,依旧无法与军方达成共识。去年10月25日,苏丹军方发动政变,掌握了政府的主导权。两个多月过去了,苏丹政府的“文武之争”依旧不可调和。其实,文武的对立,以及习惯性的政变,都是这个国家结构性矛盾的集中体现。本期《轩讲》就继续我们的“奇葩小国”系列,带大家看一看苏丹,一个困在“历史循环”中的国家。

苏丹在非洲东北边,古称“努比亚”,你看这地方多适合植入广告啊。名字很霸气,让人想到穆斯林世界的统治者。但此“苏丹”非彼“苏丹”,“苏丹”作为一个地名,和利比亚、埃塞俄比亚一样,都是古希腊、罗马、埃及对南部未知世界的泛称,没有固定疆界,意思是“黑人那地儿”。

公元6世纪,基督教传入苏丹;8世纪,阿拉伯帝国崛起,又传入了伊斯兰教,形成了两教并立的局面。1820年,奥斯曼帝国的埃及总督,觊觎南方的黄金和奴隶,出兵苏丹。埃及入侵前,苏丹北方信伊斯兰教,讲阿拉伯语;而南方信基督教,语言五花八门。南北方不能说是交流密切吧,那至少也是老死不相往来。苏丹北方是干旱的沙漠草原,南方是潮湿的沼泽雨林,中间有片叫“苏德”的大沼泽,阻碍了南北交通,“苏德”在阿拉伯语中就是“阻碍”的意思。

埃及远征队穿过了大沼泽,一直到了最南部的拜登瀑布(Bedden Rapids),确定了苏丹最早的地理边界。在埃及-苏丹社会的等级金字塔中,顶层是突厥贵族,中间是信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与“苏北”的黑人穆斯林,最底层是“苏南”的黑人基督徒。突厥贵族对中下层课以重税,中层的阿拉伯人和黑人穆斯林气不过,又转而剥削南部的黑人。层层转嫁,奴隶贸易成了最赚钱的行当。猎奴队沿着尼罗河长驱南下,整个19世纪,苏丹200万人被劫掠为奴。北方统治者和二鬼子的残暴行径,埋下了南北仇恨最初的种子。

1881年,为了对抗埃及当局的横征暴敛,教士艾哈迈德发动起义,自称是伊斯兰教苏菲派救世主“马赫迪”,号召信徒进行“圣战”。马赫迪起义,一方面是被压迫人民反抗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战争,但另一方面,起义的黑人穆斯林自恃高人一等,宣称要用剑,让那些不信伊斯兰教的黑人成为奴隶,在南方大肆劫掠,用阿拉伯人对待他们的方式,对待南部的黑人同胞。奴隶贸易不仅没废止,反而在伊斯兰教的名义下变本加厉。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国家,它来了,请大家把它的名字打在公屏上。在英国的帮助下,起义最终被镇压了下去。1899年《英埃共管苏丹协定》颁布,名义上是英国和埃及共管,但因为埃及归英国管,所以四舍五入等于是英国管。

英国的殖民为苏丹带来了三点影响:

首先是经济的“重北轻南”。英国接管苏丹后,废了奴隶制,但殖民可不是做慈善,英国人也需要赚钱,于是一拍大腿,让黑人种棉花去了!苏丹有尼罗河冲积形成的肥沃土地,气候十分适合生产优质长绒棉。于是在此之后,苏丹差不多种了四十多年棉花,一直种到独立。英国的殖民政策,使苏丹经济高度依赖棉花出口,还加剧了南北的不平等。我们刚才提到过,“苏北”以半干旱沙漠为主,“苏南”则有大量热带雨林。气候的差异,使大量棉花田、轧棉厂、铁路和水利工程,都集中在北方,而南方泥泞潮湿,没有任何现代化的痕迹。由于南方实在太破了,驻扎在那儿的英国军官,都被同行笑话,人送外号“沼泽男爵”。苏丹独立时,首府喀土穆地区的人均GDP,将近是南方的十倍。

 

英国带来的第二点影响,是政治上的“南北对立”。为了瓦解当地黑人的反抗,英国又采取了“分而治之”的策略,将苏丹分成了“北方六省”与“南方三省”。英国人在“苏北”弘扬阿拉伯语,保护伊斯兰文化,在“苏南”则大力传播基督教,教授英语,关闭清真寺和宣讲堂,驱逐居住在南方的阿拉伯商人,禁止北方人进入南方,以隔绝伊斯兰教的影响。各位请把“传统艺能”打在公屏上。

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军人干政”。南北的长期对立,让军队在处理国内冲突时,有了巨大的话语权。“苏北”经济更好,信伊斯兰教,更有动机摆脱英国的殖民统治。为了制衡“苏北”的独立运动,英国在南部成立“赤道军团”,招募信基督教的黑人入伍,利用南方对北方的仇恨,遏制北方的独立运动。在英国人的挑拨下,南方与北方渐行渐远。

 

1952年,纳赛尔在埃及政变上台,次年和伦敦签署协定,确定三年内实现苏丹自治,最后通过全民公投,决定苏丹独立还是和埃及合并。

对“苏南”基督徒来说,独立不过是换个统治者而已。少了英国人保护,他们的境况不会变好,只会变得更糟。自治政府的权力,集中在北方穆斯林手中,800名官员,只有6人来自南方。苏丹的南北对立,严重到北方人称南方人是“奴隶”,南方人骂北方人是“掠奴者”,互相看不起。狂热的黑人穆斯林长期受阿拉伯文化洗礼,自认是“精神阿拉伯人”,用阿拉伯人对待他们的方式,残酷对待南方的异教徒,在全国强推伊斯兰化政策,主张在南方进行“圣战”,消灭异教徒文化。南北战争一触即发,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点燃暴乱的火药桶。

就在苏丹独立前一年,北方主导的自治政府发布命令,将南部的“赤道军团”调往北方,同时从首都派遣500名士兵进驻南方。这手“调虎离山”之计,让“赤道军团”当场叛变,杀死上百名北方政府官员、军官和商人,第一次南北战争爆发。内战爆发后,自治政府的总理,立刻向英国政府申请独立。苏丹就这样,在内战的硝烟中仓皇宣告了独立。内战持续了17年,近50万人死亡。

1956年,苏丹在内忧外患下,组建了第一届文官政府。独立之初的苏丹,继承了英国的议会制民主。议会制的好处,苏丹半点没享受到;但议会制的坏处,苏丹却得到了英国的真传。主张与埃及合并的阿拉伯人、主张民族主义的北方人、主张建立神权国家的穆斯林、主张南方自治的基督教黑人、以及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左翼,都有自己的政党,每天吵得不可开交。

苏丹独立后,经济上啥也没有,只有棉花管够。1956年,苏丹棉花大丰收,结果因为纳赛尔宣布苏伊士运河国有化,导致运河停运了。苏丹的棉花全积在仓库里,卖不出去。国家刚独立,就陷入了财政危机。为了渡过难关,政府决定邀请外国投资者,招商引资!找谁帮忙呢?一派主张要苏联的援助、一派主张要美国的技术,还有一派,说我们谁都不求助,我们要独立自主(押韵)!满朝公卿,从年末吵到年初,又从年初吵到年末, 吵了两年,也没吵出个结果来。眼瞅南北内战愈演愈烈,国民经济越来越糟,1958年,苏丹总理和美国签署援助协定,但在提交国会批准的时候,在野党联合执政党内的反对派一起发难。总理气得不打一处来——和这帮虫豸在一起,怎么搞得好政治呢?于是找到军队,请陆军司令阿布德发动“政变”,建立军事独裁!至此,军队正式登上了苏丹的政治舞台。

现在我们一听军政府,想到的往往是独裁专制、敛财贪污,基本都跟好事不沾边。但一切都是比较而言,尤其是在非洲的某些国家,军事独裁也不失为一种相对先进的体制。游戏《原神》里,管理自由城邦的“西风骑士团”,那不也是军政府吗?调侃归调侃,但搞点军政府,总归还是某些落后国家迈向现代化的第一步。在当时的苏丹,经过两年多“民主洗礼”,群众已经受够了文官政府的腐败无能。频繁的党争,使国家陷入无意义的内耗。经济崩盘、内战不断,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阿布德司令儒雅随和、受人尊敬,被人亲切地称作“老爹”,他在这时发动政变,还是顺应了民意的。

上届文官政府无能得令人“印象深刻”,政变成功后,军方高层迅速达成了一个默契:无论“老爹”干啥,咱们都不反对,让他放手去干!咱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一起把国家建设好!

“老爹”上台后,说政客呀都是野心家,没一个好东西!于是关闭了国会。为了构建统一的国族认同,“老爹”在南方强行推动伊斯兰化政策,逼南方人改用阿拉伯名字,建立古兰经学校,驱逐基督教传教士。一系列强硬的措施,又使南北内战加剧了。而在经济方面,军政府制定转型计划,试图摆脱对棉花的依赖,但也因为缺少资金而胎死腹中。军政府搞了五年,苏丹的内忧外患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民众对军政府也失望透顶了。1964年,苏丹再次爆发全国大规模游行。面对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对声,“老爹”累了,宣布还政于民。绕了一大圈,苏丹又回到了议会制民主时代。

恢复议会制的五年里,苏丹群众很快就发现,他们又回到了无休无止的意识形态冲突、宗教矛盾和党派纷争之中。新组建的联合政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因分赃不均而爆发执政危机。政府频繁更换内阁和总理,工作基本瘫痪,社会动荡不安,民众的贫困生活,没有得到丝毫改善。

1969年一个雨季的午夜,6名年轻军官在夜色的掩护下,率领500人的空输部队潜入首都,占领了陆军总部、电台和电视中心,发动“不流血政变”夺取了政权。为首的,是一个叫尼迈里的青年军官。他是纳赛尔的追随者,上台之初汲取了前任的教训,与苏丹共产党合作,推行阿拉伯社会主义,把大量银行和外资企业收归国有、改革工业部门、没收富豪资产、把土地分给穷人,还制定了经济发展五年计划。1972年,尼迈里与南方反政府武装和解,结束了长达17年的内战,并按照社会主义原则,开展战后重建。尼迈里锐意改革,成了非洲第三世界国家的榜样,塞内加尔总统桑戈尔祝贺尼迈里说:“历史将让你的名字作为非洲英雄永存”。

尼迈里的改革,起初颇有成效。70年代,苏丹经济增长率最高到了10%。但问题也随之显现了:政府没有足够的人才,接管私营部门的官员空有满腔热血,却没有管理企业的经验,本来盈利的企业出现大量亏损,只能靠政府补贴勉强度日。政府开设了大量公立学校,又慷慨地给予农户巨量补贴,海量的支出,吃光了有限的财政,政府只能靠不断借钱度日。1985年,苏丹欠下将近100亿美元外债,成了全非洲欠债最多的国家,而经济却还是高度依赖棉花出口。由于经济恶化,全国接连爆发罢工游行。渐渐地,尼迈里从挽救国家的英雄,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独裁者”,就连原来和他一起造反、一起建设国家的“战友”,也开始反对他的统治。

宗教是心灵的鸦片,越是经济恶化、社会动荡,宗教势力就越容易得势。为了稳固政权,尼迈里不得不和伊斯兰教合作,提拔大量穆斯林兄弟会领导人,进入政府高层,宣布全国实行伊斯兰教法。尼迈里的做法,立马激起了南方的强烈反对。70年代初,还在担任美国驻联合国大使的老布什找到尼迈里,给了他一张卫星图,告诉尼迈里,说你国内有大量石油!尼迈里大喜若狂,把石油看作拯救经济的“救命稻草”。但苏丹是个落后的农业国,没有实力开采,于是四处托关系,邀请美国公司协助开发。而另一方面,苏丹政府已经被伊斯兰教势力高度渗透,新发现的石油资源,却偏偏集中在南方。政府里的穆斯林们只想自己发财,看到南方人赚钱,简直比自己亏钱还难受。1983年,苏丹政府宣布重新划分行政边界,把石油丰富的省份划进北方。这种泛阿拉伯民族主义的做法,导致南北内战再次全面爆发。内战爆发后,美国资本迅速撤离,出售掉了石油开采权。丰富的石油资源,非但没有使国家摆脱危机,反而进一步加剧了政局动荡。

尼迈里走投无路,想到了寻求大国援助。但此时“勋宗”已经去世了,苏联自己的经济也遇到了些困难,只能找美国了。1985年,尼迈里出访美国,希望能从里根那儿借两亿dollar。趁尼迈里在美国的这当儿,苏丹国内陆军发动政变,解除了他老人家的一切职务。短暂过渡期后,苏丹又迎来了“民主”。1986年,苏丹举行大选,再次组建联合政府。然而,新组建的文官政府,再次陷入到无止尽的党争中,不仅政府的债台高筑没得到解决,经济凋敝、出口下降,加上饥荒威胁着大片地区,南方也战事不断。无能的文官政府,没有办法解决其中任何一个问题。

三届文官政府,两届军政府,都没能实现苏丹的现代化。殖民时期英国的“分而治之”,使苏丹一开始就没有统一的国家认同。短暂的经济增长,也没能从根本上改变国家的社会结构。地方的部落酋长,就是一方政府长官。所谓“民主选举”,不过就是选出一群酋长、教派领导人和宗教领袖,然后大家开会分赃。这样的“民主”,只能是阻碍改革的反动力量,和底层的人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在这样的国家中,军队受过专业训练,反而是全国最发达、且组织最完善的机构。其掌握的武装力量,也让他们在政治博弈中,处于强势地位。强势军队可以超越部族、教派和地域的限制,直接表达国家的意志,而且也有强烈的动机,填补国家制度的真空。政党的弱势与军队的强势,使得苏丹社会每每陷入动荡时,军队都会被推上历史的前台,出来收拾残局。

尼迈里倒台后,苏丹的保守宗教势力已经空前强大。1989年,面对文官政府的低效无能,军队将领巴希尔在伊斯兰教的支持下,发动政变推翻了文官政府。巴希尔上台后,用雷霆手段稳定了局势,加速开发南部的石油。从1999年开始,苏丹开始大量出口石油,到2007年,已经成为世界Top 20的石油生产国。

巴希尔用经济发展掩盖了诸多社会矛盾。21世纪初,靠着卖石油,苏丹GDP年增长最高时超过10%。而另一方面,苏丹的贫富差距也在迅速扩大。巴希尔政权末期,苏丹的社会财富基尼系数高达0.68,国家权力基本都被巴希尔的亲信把持。为了防止底层民众造反,巴希尔利用石油出口赚得的外汇,大幅度补贴面包、汽油和电力等基本商品,用低于市场价的生活必需品,换取民众的沉默。

然而,飞速的经济发展一旦停滞,整个国家长期积累的社会矛盾,都会在短时间内集中爆发。苏丹过度依赖石油出口,导致了其他产业的凋敝。2011年,经历半个世纪内战的南苏丹,举行独立公投,以98.83%的支持率成功独立了出去。南苏丹独立后,苏丹失去了占全国石油产量七成的油田,和八成的外汇来源。为了保证统治阶级内部稳定,巴希尔决定苦一苦百姓,优先保障首都喀土穆的物资供应,牺牲其他地区。小麦、燃料等重要物资,都优先供给喀土穆,首都以外的地区常年受到剥削,绝大多数人都生活在绝对贫困线以下。苏丹全国有一半的州赤贫率超过50%,而首都的赤贫率却只有5%。

不患寡而患不均,巴希尔政权变相地劫贫济富,引发了底层群众的强烈不满。2015年后,国际油价暴跌,更是彻底压垮了巴希尔政权。为了获得国际援助,巴希尔采取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倡的“休克疗法”,取消面粉补贴、开放汇率,导致面包价格涨了三倍。本就拥有的权利突然被人剥夺,比从来没拥有过,更能让人感受到强烈的“被剥夺感”。愤怒的百姓冲进首都,包围了军队总部,就连前去镇压的士兵,都放下武器,加入抗议者的阵营。

2019年4月,军方眼看巴希尔大势已去,包围了总统府,推翻了这个维系了30年的政权。政变成功后,军方与反独裁的民间阵营,达成了权力分享协议,进入三年“过渡期”,准备举行大选“还政于民”。然而两年过去了,苏丹的经济依然一塌糊涂,通胀率飙升至99%、基本商品紧缺、银行业濒临崩溃,与地方反政府武装的和谈,也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过渡政府主导的一系列改革,都惨遭失败,叠加新冠疫情,国内经济重创,民间对政府的信任消耗殆尽。文官政府将责任推给军方,认为是军队权力过大,阻碍了经济改革。而军方以为文官政府要夺权,先下手为强,发动了政变。

我们把这场政变,放在历史的大背景下考察,就会发现:在苏丹,历史似乎在不断地自我重复:文官政府腐败无能——军队政变——经济短暂发展——发展停滞——民众抗议——军政府还政于民——文官政府腐败无能——军队再次政变,然后周而复始,陷入一种循环。

马克思曾补充黑格尔说过这样一句话:一切重大的历史事件和人物,都出现两次,第一次是悲剧,第二次是闹剧。那么,当同样的剧情出现第三次、甚至第四次时,它又是什么呢?所以在这场政变中,我不想评价当事人双方孰好孰坏,而是想探讨一下,阻碍苏丹现代化的根本原因。苏丹独立的66年里,有40年都在打内战,期间经历了五次政变和三代军事独裁统治。每一个独裁者,都失败得“各有特色”,他们刚上台时都胸怀壮志,都发誓要从危机中拯救国家,试图推进一些改革,取得有限的经济发展。然而,一旦坐稳了位置,他们又会背叛自己最初的阶级,为了手中的权力开历史倒车,变成维护既得利益、阻碍进步的反动力量。

国家在现代化过程中,必然会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引发利益集团的反弹。现代政党的一个功能,就是协调各方利益集团的矛盾。然而,英国、埃及的殖民遗产,给苏丹留下了有限的官僚体制,和一个强势的军事集团,却没有留下一套成熟的政党体系。殖民者的“分而治之”,导致松散的部落,依然是这个国家最基层的组织形式,空被套上了一层“政党”的外壳。苏丹主要的反对派,叫“自由与变革力量联盟”,就是22个反对派团体组成的松散联合体。独裁者一垮台,马上就因为分赃不均,暴露出了大量矛盾。统一的国族认同,非但没有因“民主”而产生,反倒被排他的部族意识所割裂。只有一个能超越教派、种族和区域局限性的存在,才能将国家真正拧成一股绳。

早已失去信任的苏丹文官集团,由于受到军方迫害,威望开始“触底反弹”。但从长远来看,既然经济的困境,能压垮一个巴希尔政权,那就同样能左右这个过渡政府的命运。1978年,苏丹的人均GDP是中国的三倍。今天,中国的人均GDP早已突破一万美元,而苏丹却还不到600美元,跟阿富汗一个水平。巴希尔时代的石油繁荣,让这个国家的人口,从世纪初的2600万,增长到4400万。而现在的苏丹,既拿不出任何可以出口的东西,还要从国外进口海量的粮食,还欠下了500多亿美元还不上的外债,投资价值无限接近于0。它的困局,恐怕已经不是换个体制、换个政府,就能变好的问题了。再不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苏丹的全面社会崩溃,也只是个时间问题。到时候,留给苏丹的,恐怕就只有马克思、马尔萨斯和马克沁,这三驾“马”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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