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一下:“阿拉伯之春”的火车头,还停在那个冬天

大家好,我是在观网陪你看世界的谷智轩。上周开始,北非国家突尼斯各大城市爆发了大规模示威,抗议政府抗击疫情不力,导致经济衰退、失业率居高不下。就在本周一,突尼斯总统凯斯·赛义德突然宣布,解除总理迈希希的职位、暂停议会,并且取消所有议员的豁免权。对于突尼斯,很多小伙伴的第一印象是“阿拉伯之春”的“火车头”。本期《消化一下》就带大家看看,突尼斯革命以后,到底迎没迎来春天。

突尼斯位于地中海南岸、非洲大陆的最北端,景色优美,是热门旅游目的地,有去过的小伙伴可以打在公屏上,或者在评论区分享你的经历。突尼斯早年分别给罗马、阿拉伯和奥斯曼帝国当过行省,1881年被法国吞并,正式成为法国的殖民地。

法国人对突尼斯的殖民统治,和其他非洲国家很不一样。早在奥斯曼统治时期,突尼斯就建立起了一套完善的中央集权与官僚体制。法国人接手后,不需要推倒重建,直接就有一套现成的行政班子可以继承,只是在原有的国王上面,再加了个手握大权的“法国总督”。借着旧王室的权威,殖民当局不仅瓦解了农村的部族长老、乡贤士绅,还在地方上建立起了行政机关、税务系统和军队,将中央政府的权力进一步深入到了部落地区。

法国殖民者在突尼斯掠夺了大量土地,给当地百姓施以重税,同时推行同化政策,强迫穆斯林改信天主教,遭到了强烈反抗。二十世纪初,世界民族解放运动兴起,考考大家,建立一个民族需要什么?答案是“想象的共同体”。被压迫的经历,成了突尼斯人的集体记忆。这些突尼斯人之中,有的在法国留过学,接受了当时兴起的民族主义思想,布尔吉巴就是其中之一。1934年,留学归来的布尔吉巴和一群留学生建立了“突尼斯新宪政党”,鼓励群众罢工游行,反抗殖民当局,模仿法国的左翼联盟,用法国的方式,反对法国的殖民统治。

马克思说过:“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突尼斯便是如此。

1956年,布尔吉巴代表突尼斯与殖民当局谈判,迫使法国正式承认突尼斯独立。布尔吉巴作为领导民族解放的国父,凭借人格魅力,成了突尼斯的最高统治者。但正如同法国总督继承突尼斯王室的权威一样,布尔吉巴也继承了法国总督“至高无上”的地位。突尼斯独立第二年,布尔吉巴就废黜君主,自己当总统,开始长达30年的独裁统治。

布尔吉巴擅长搞政治,但是对经济一窍不通,制定经济政策主要靠顾问。突尼斯独立之初,大量法国资本外逃,国家陷入危机,恰逢60年代社会主义成为风潮,布尔吉巴就任命了亲社会主义的萨拉赫当财政部长,搞了十年计划经济,国有化矿产、工业和交通企业。1969年,布尔吉巴突然宣布“社会主义”结束了,任命赫迪努伊当总理,接着又搞了十年经济自由化和私有化,左右横跳。

不光是经济上左右横跳,随着年龄的增长,布尔吉巴在政治上,也是日益专横、日益糊涂。1974年,布尔吉巴宣布自己为“终身总统”、“党中央终身主席”,天无二日,他就是突尼斯唯一的太阳。那一年,卡扎菲访问突尼斯,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布尔吉巴当时在场下,一时听得热血上头,居然不跟其他官员商量,直接跟卡扎菲签署了“两国合并协定”,要把突尼斯卖给卡扎菲。总理事后看新闻,才知道有这回事,一时朝野哗然。布尔吉巴意识到不对劲,糊涂哇,原来自己被卡大佐给忽悠了,赶紧宣布撤回。虽然合并没有成功,但是能被卡扎菲骗,说明布尔吉巴的能力,已经到了很值得被怀疑的地步。

80年代,突尼斯遭遇严重的经济危机,外汇储备耗尽,欠的外债占GDP的60%,四分之一家庭收入在贫困线以下,即使官方统计故意排除了年轻人,失业率也依然在15%的水平上居高不下。布尔吉巴曾说:“我就是体制。”但值此危急时刻,这位曾经的“民族英雄”,已经昏聩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阶级矛盾空前加剧,百姓陷入贫困,找不到工作,只能怪“体制有问题”。1987年,总理本·阿里联合“御医”,拿到了布尔吉巴的体检报告,发动宫廷政变,以身体状况为由罢免了布尔吉巴,“总统?拿来吧你”,成为突尼斯的二代目。

我们前面提到过,突尼斯从殖民时期开始,就建立了有效的中央集权与公务员系统,执政者有的是机会,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但可惜的是,公者千古、私者一时,突尼斯独立后的两任独裁者,都只是将权力作为自己政治斗争的工具,空有“总统万岁”,没有“人民万岁”。上台之初,这些政治强人尚可以通过发展经济,换取民众沉默。但民主名不副实,发展也从未普惠所有人,一旦发展停滞,经济危机就会演变成政治危机。本·阿里继承了布尔吉巴的“天无二日”,在一个很恰当的时机,推翻了前任,对民众做出“民主”承诺,然后继续当了24年独裁者,任命亲信担任要职,把国家变成自己的分赃机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突尼斯陷入经济困境,积累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2011年,27岁青年穆罕默德·布瓦吉吉,在当地政府大楼前自焚,并于18天后不治,成为“阿拉伯之春”的导火索。这个人的背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高中没毕业,从小摆摊养活家里六口人,还要供妹妹读书,人设非常励志,也很能反映突尼斯社会巨大的贫富差距问题。要知道,当年的突尼斯可是非洲第一富国,经济竞争力排名世界第40位,人均国民收入超过4000美元,达到了当时的中等收入国家水平。而布瓦吉吉的家,离繁华的市中心只有二十公里远,却住在破烂的灰泥房子里,每个月只能赚140美元,连进点水果拿去卖也要打欠条。两相一比较,确实挺震撼。不过,2010年突尼斯的基尼系数35.8,是迄今为止最低的一年,而同年美国的基尼系数是40,比突尼斯贫富差距还大,也没出现什么极端个案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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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他本科毕业、甚至研究生毕业,找不到工作,只能摆摊度日。这个人设,反映的是突尼斯社会的高度内卷化。一方面,突尼斯年轻人多,本·阿里上台后,又花了大力气发展高等教育,结果大量高质量人才涌入就业市场。然而,突尼斯的支柱产业是旅游业,对高学历的需求不大,而突尼斯的工业薄弱,竞争优势是廉价劳动力。政府也不鼓励私营经济,严格管制个体户,更没有对大学生创业的扶持。大学生里三成都是学工科的,面对这情况,要么去卖力气,要么只能待业。2008年经济危机一来,就业情况只会更糟。2010年,突尼斯大学毕业生群体的实际失业率高达 52% ,真正做到了“毕业即失业”。

另一方面,突尼斯社会也非常讲究“关系”,定义一下,就是“利用私人关系,通过非规范渠道,获取额外资源”。当然,他们那儿不用“关系”这个词,而是管这叫“瓦斯塔”,也就是阿拉伯语中“影响力”、“人脉”的意思。突尼斯青年在入学、求职都得要靠点“瓦斯塔”,暗箱操作是常态,近一半的人找工作都是靠亲戚朋友,35岁以下民众,有三成都有过向别人“意思意思”的经历。找工作,靠“关系”,而找到工作后,又成了别人的“关系”,至于体制内和国营部门的“金饭碗”,早就搞起了“内循环”。

工作没几个,全凭“路子野”,这社会不“卷”是不可能的。布瓦吉吉的爹是个建筑工人,在他三岁时就去世了,自然没什么“瓦斯塔”。在严峻的就业形势下,不管学什么专业,“高学历”的布瓦吉吉在毕业后只能乖乖“失业”,借了钱摆地摊卖水果。这个人设,完全符合了当时突尼斯的社会现实,也完全符合了人们对这样一个人设的预期。

对于布瓦吉吉自焚的原因,也有不同的说法。2010年12月17日,布瓦吉吉照常出摊,这时候来了两男一女三个城管,罚钱收货,双方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然后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布瓦吉吉买了两瓶汽油,到政府大楼投诉,在地方一把手拒绝接见他之后就自焚了。这个过程不得不说非常戏剧性。听了这个故事的人,肯定要问,为什么布瓦吉吉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极端的行为?布瓦吉吉的姐姐告诉路透社记者,布瓦吉吉没钱向那些政府的人行贿,才受尽屈辱、没了活路,所以只能这样报复他们。“你能想象是什么样的迫害,才会促使一位年轻男子做出这样的事?”这位姐姐发出灵魂拷问,让闻者动然,越发相信吉吉老哥确实受到了迫害。

姐姐的指责还是有道理的,突尼斯的腐败问题确实比较严重。本·阿里下台被抄家,虽然家族总资产在中东北非领导人排中下游,但也有 35 亿英镑。突尼斯的全球清廉指数(CPI)为4.3,属于“严重腐败”的level,在18个中东北非国家里排第9,为发生“阿拉伯之春”的五国之首。这么一看,“腐败”确实与革命高度相关。不过,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印度,清廉指数是3.3,排名比突尼斯还低25位,也没见有什么城管把人逼得没活路,当我没说。

还有种说法,布瓦吉吉自焚,不是因为贫困而绝望,也不是因为迫害而报复,而是因为三个城管里有一个是女性。在这样一个国家,被一个女人“羞辱”,严重刺激了布瓦吉吉的自尊心,导致他做出了极端行为。

这个说法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布尔吉巴大大力推进了世俗化改革,提高了妇女社会地位。本·阿里把这一套完全继承下来,社会习俗日趋自由,女性参与工作,甚至可以进入公务员系统。突尼斯成了阿拉伯-伊斯兰世界的现代化典范,以好客和宽容闻名于世,广受西方“好评”。2008年以前,欧美人来突尼斯投资、旅游、买别墅,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报以掌声,突尼斯经济一片繁荣。然而,这却引来了突尼斯国内伊斯兰传统势力的强烈抵制。突尼斯国内有两股逊尼派的反世俗化势力,一个是倾向于走政治参与路线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另一个是更喜欢搞“圣战”、铲除“叛徒”的萨拉菲主义。本·阿里执政早期,“复兴运动”与政府矛盾加剧,大量成员被捕,领袖拉希德·格鲁希流亡海外。结果萨拉菲主义组织接盘,在突尼斯国内搞恐袭,和基地组织勾肩搭背。本·阿里一直视反世俗化力量为威胁,将伊斯兰组织与恐怖组织挂钩,严厉镇压,这自然引发了许多保守人群的怨气:我们找不到工作,都是因为政府勾结西方来打压我们,“异教徒”、“叛徒”和女人抢了我们饭碗,还作威作福,这口气怎么忍得了?布瓦吉吉忍不了,就跑到政府门口自焚了。

这里肯定有小机灵鬼要问了,既然搞世俗化的本·阿里很招西方人喜欢,那为啥会有那么多NGO给“茉莉花革命”推波助澜?这里面有个假设性的错误,NGO、“自由媒体”是西方特产,但不是说别的地方就不搞。在突尼斯搞事的组织,大多数拿的不是美国人的钱。美国人在突尼斯花的钱,比当年在东欧国家和前南斯拉夫联邦成员国,花得少太多了。因为美国人知道,在阿拉伯社会搞“分权”、搞“民主”,最后推上去的,可能是他们不想看到的人。所以美国人在突尼斯搞事情,一向很谨慎,要在稳固“世俗化”体制的前提下,逐步培养“公民社会”,渐进性地搞“民主转型”。美国人希望看到的是“可控”的革命,既然革命已经发生,那么也只能把重点转向“可控”上。然而,美国人在这里面投的力量,毕竟比不上那些在突尼斯经营已久的阿拉伯邻居们。实行“绝对君主制”的卡塔尔、沙特,对待这些“革命者”,那可真是“不差钱”,总部位于卡塔尔的阿拉伯半岛电视台,更是不遗余力地“教育”突尼斯民众,帮助自己的股东——“复兴运动”流亡领袖格鲁希打造人设。从美国人搞的那些“公民社会培训”项目中诞生的活动分子,刚开始还想活跃一下,但没几天,就把主导权让给了紧抱金主大腿的伊斯兰保守派政党。美国想拉也拉不回来,但既不能站队“独裁者”,又不能不给“盟友”面子公开杠,加上欧洲“圣母”背刺,最后只好默许,“顺其自然”。

布瓦吉吉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什么自焚,真相已经不重要了。突尼斯国内每一个对现状不满的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解释,还能找到传统和社交媒体的信息来印证。布瓦吉吉的故事如此典型,如此“完美”,以至于他成了一个“英雄”,号召了一大批找不到工作的突尼斯高质量男性、以及伊斯兰坚定信仰者走上街头,更有“不差钱”的伊斯兰保守政党助力,终于推翻了世俗的本·阿里政权,实现了“皆大欢喜”的结果。

革命结束了,然后呢?

革命的目标只能决定革命的开始,决定革命结果的只有胜利者,更具体地说,是胜利者里最强的那一方。无论“茉莉花革命”最初的性质是什么,最后享受革命果实的,是突尼斯境内的伊斯兰保守力量。

2011年10月23日,突尼斯举行大选,结果令所有的“吃瓜群众”震惊:在归国领袖拉希德的带领下,“复兴运动”获得了37%的相对多数选票,领先左翼世俗政党“保卫共和大会党”100万票,在217个议席里赢得89席,后者仅获得29个议席。在议会选举之外,有三个萨拉菲政党获得了合法地位。原来被关押的两万多名政治犯也被释放,其中大部分为萨拉菲主义者。这批人里,不少都和穆兄会、基地组织有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本·阿里在的时候就搞过不少事情。现在,没了强人镇压,在这些人自由活动的突尼斯,发生立宪期间两位世俗派领导人接连被暗杀、四千青年加入“伊斯兰国”之类的事情,似乎也并不令人意外。

议会选举之后,“复兴运动”与另外两个世俗政党,共同组建了联合过渡政府,但伊斯兰政党与世俗派政党之间,在国家体制、政教关系和公民权利方面,有着巨大的理念冲突。举个例子,“复兴运动”认为赋予女性与男性同等的权利,和伊斯兰教原则、以及阿拉伯文化传统相悖,不想把性别平等纳入宪法。这在突尼斯绝对是开了历史的倒车,犯了“世俗民主派”的大忌。双方争执不下,明面上谈不妥,就互爆黑料,给对方的人扣上“前本·阿里亲信”的帽子。临时政府解散了几次,制宪会议也解散了几次,宪法难产了整整四年。

议会里搞不定,那就议会外搞定。“复兴运动”利用执政权,开始在各级政府部门和国有公司里插人,24个省长里占了19个,全国公职人员里83%都是“自己人”。没有法律,可以靠政策,可以靠执行,在事实上将突尼斯“伊斯兰化”。在这方面,“复兴运动”取得了一些成功,但问题在于,伊斯兰拯救不了突尼斯的经济。

突尼斯的GDP,再没出现过2008年之前的增长速度,更在2014年宪法颁布后大幅下降,2017年的人均国民收入只有3500美元,国际竞争力跌到了2018年的第95位,被世界银行降级为中等偏下收入国家。失业率更是在2011年革命后暴增,当初找不到工作的人,现在还是找不到工作。而“复兴运动”到处安插自己人,当中肯定少不了各种“意思意思”,突尼斯的清廉指数自然也一路暴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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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走上街头的高质量中年发现,除了信仰之外,他们当初的诉求一个都没实现。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开始支持世俗派的力量,让世俗派能够在不利的条件下与伊斯兰派抗衡。双方的拉锯战持续了十年,总理、总统走马灯似的换了十多位,但无论谁在台上,不是缺少有效的经济政策,就是缺少有效的执行力。没有国家整合,没有社会共识,谁也救不了突尼斯。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总统凯斯·赛义德上台。他曾是法学教授、制宪会议的法律顾问,也是个政治素人,2018年退休之前,从来没参与过什么政治活动。他不代表任何政治势力,没什么竞选经费,在市区找了个没电梯的破公寓,当竞选办公室,甚至连竞选集会也没开,亲自到基层挨家挨户拉票。这位总统在大选第二轮投票中,获得了72%的选票。老百姓投他票,就是因为他干净,没背景,立场上偏保守,但也不激进,“好好先生”,这是他的优势,也是劣势。赛义德在议会中毫无根基,他虽然反体制,但没有明确的旗帜可以号召支持者。2019年上台之后,他花了4个多月才组建出来的政府,没到半年就散了架。然而就算是组阁成功,议会和内阁还是不听他的,政令不通,上台不到两年,基本上除了组阁就没干别的。不过,没干事,也有好处,民众的怒火发泄不到他头上。突尼斯新冠疫情严重,一千多万人口,有近60万人感染。这顶“抗疫不力”的帽子,被牢牢地扣在了议会头上,再加上经济增长停滞和高失业率,突尼斯人对当初亲手抬上去的议会,怨气越来越重,又开始走上街头。这一次,没干成什么事的总统是“英雄”,“百般”阻挠的“议会”是罪人。而总统正好借坡下驴,借着民意,把议会整个给“冻结”,磨刀霍霍,准备给突尼斯来个“换血疗法”。

去年的最新民调显示,仅有27%的突尼斯人认为生活比革命前更好,50%认为生活比十年前更糟糕。在茉莉花革命的十周年庆典上,甚至有民众想撕掉广场上挂出的布瓦吉吉巨幅画像。事实证明,赶走独裁者救不了突尼斯,伊斯兰化也救不了突尼斯。这个国家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大刀阔斧改革、推着社会朝更进步方向前进的领袖,是能够有机融合国家与社会的强势组织。赛义德总统是不是“天降猛男”,是否能带领突尼斯走向“未曾设想的道路”,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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