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洋：麻原彰晃不在了，但奥姆真理教谜团仍未解开

【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陈洋】

平成时代的事情，终归要在平成结束前处理干净。

根据NHK报道，作为“东京地铁毒气事件”等奥姆真理教制造的一系列罪行主谋、被控杀人等多项罪名而获判死刑的麻原彰晃（本名松本智津夫，63岁）于6日在东京被执行死刑，另外6名奥姆真理教前主要成员也于同日被执行死刑，至此围绕奥姆真理教的一系列刑事审判结束。麻原彰晃被执行死刑，可以说是对那些不幸遇难者最好的告慰，而作为日本平成时代最具代表性的案件，也在平成即将结束前宣告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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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麻原死刑时间有深意

由于日本在死刑问题上极为谨慎，所以使得麻原彰晃并未及时受到惩罚。日本是目前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保留死刑制度的国家之一，但是日本政府在执行死刑方面却极为慎重。

一方面日本国内外有不少观点认为“死刑无法降低犯罪率”“死刑侵犯人权”“死刑有可能导致冤假错案”，致使日本政府常因此受到国际社会的批评。

另一方面，根据日本法律，即使判处死刑后，死刑犯也依然有上诉的机会，而该过程较为漫长，这也就为死刑犯提供时间，不会被立刻执行死刑。

事实上，麻原彰晃早在2006年就已经被判处死刑了，但由于其一直钻日本法律的漏洞，所以才使得他苟活了十余年。尽管对麻原执行死刑大快人心，但在日本国内也不乏反对的声音，比如日本律师联合会会长菊地裕太郎就表示“强烈抗议国家对人权的重大侵害，要求废止死刑制度”“在（麻原）请求再审期间执行死刑是有问题的”等。

由于日本将于明年迎来“新时代”，所以选择在此时对麻原彰晃执行死刑也颇具深意。明仁天皇将于2019年4月30日生前退位，皇太子德仁则将于5月31日即位，同时更改新的年号。因此，选择尽早将奥姆真理教事件处理完，不仅是让“平成的事在平成了结”，也是避免冲淡皇室大典的喜庆庄严气氛。

同时，9月份自民党将举行总裁选举，安倍政权在此时对麻原彰晃执行死刑，也是一件迎合主流民意的举措，作为一项政绩进而为自己在总裁选举中赢得更多的胜算。

2.奥姆真理教壮大并非偶然

奥姆真理教在日本的发展壮大有着特殊的时代背景。作为该教创立者、教主的麻原彰晃出生于1955年，其曾祖父曾为派驻朝鲜半岛的警官。麻原患有先天性白内障，一只眼睛完全失明，另一只眼睛的视力极差。

1984年2月，麻原设立了奥姆真理教的前身，宣传瑜伽的“奥姆神仙会”，同年7月将之正式改名为“奥姆真理教”，并以教主的身份经常在公众面前展示他的“空中悬浮”能力，但彼时该教的信徒人数较少，影响力极为有限。

奥姆真理教的第一次发展壮大与达赖喇嘛有关。1988年7月6日，麻原彰晃通过特殊关系与达赖喇嘛在印度见面。在见面的过程中，达赖喇嘛对麻原说“我看了现在日本的佛教，几乎仪式化了，完全看不到佛教本来的样子。不应该这样，如果这样下去，日本将没有佛教。”“你应该宣传扩散真正的宗教。如果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因为你有佛心。”

麻原将与达赖喇嘛的见面详细记录拍摄下来，回到日本后以达赖喇嘛的“学生”宣传自居，从而使得奥姆真理教信徒激增至1400人。

从1980年代末开始，日本进入了泡沫经济时期，而发端于西方的“新时代运动”（该运动没有特定的发起人或团体，但主要强调万物归一、一切都有神性、信念创造先是等）也在1980年代末进入鼎盛阶段。

当时的日本人，尤其是年轻人在享受着富足生活的同时，却陷入了精神层面的空虚，而奥姆真理教则宣扬“改变自己就是改变世界”等思想，恰恰迎合了当时日本的社会心理与国际大环境，所以奥姆真理教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获得了巨大的发展，其在日本国内外的影响力也大涨。

同时，也正是在这一时期，麻原彰晃开始带领奥姆真理教积极进出日本社会各个领域，比如组建“真理党”参加1990年的众议院选举、1992年在俄罗斯开设以日文、英文、俄文为主的“奥姆真理教放送”等。因此，奥姆真理教在短短几年间迅速发展壮大，可以说有着特殊的时代背景，并非偶然。

3. 影响日本至今的“东京地铁沙林事件” 

1995年对日本而言，则是一个特殊的年份。这一年的1月17日，在日本关西地方发生了里氏7.3级的“阪神淡路大地震”，系1923年日本关东大地震以来规模最大的都市直下型地震。据日本官方统计，共造成6434人死亡，43792人受伤，约32万人受到影响。

由于在此之前，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国家陷入漫长的低迷期，所以再加上这场突发的大地震，使得整个日本社会陷入了一片暮气沉沉之中。

或许也正是捕捉到了当时日本人在经济低迷与地震之后的迷茫，麻原彰晃妄图通过制造混乱的方式，来实现统治日本的目标。1995年3月20日，奥姆真理教成员在东京地铁早高峰时段投放沙林毒气，造成13人死亡，6300人严重受伤的恐怖袭击。这是在日本国内首次出现了使用生化武器的恐怖袭击，而这一事件也打破了日本安全富足的国际形象，成为平成时代日本的标志事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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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地铁沙林事件”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而麻原彰晃等奥姆真理教成员也迅速相继被捕，但是该事件的影响至今未能完全消退。比如，很多日本人依然深陷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伤痛之中、奥姆真理教的一些子团体依然活跃于日本社会之中等。

不过，这起事件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日本社会的变革。一方面日本政府重新审视并迅速收紧了宗教团体管理政策，由于在战后制定的《日本国宪法》中规定对宗教信仰自由的保障，但是对于邪教组织却没有较为明确的戒备，所以“东京地铁沙林事件”后，日本政府加大了对邪教组织的管控取缔。如今日本社会中也还有大大小小的宗教团体，但却再也没有一个宗教团体能像奥姆真理教那样拥有强大的影响力。

另一方面，“东京地铁沙林事件”后，日本累计有9个都道府县设立了“生化武器袭击应对专门部队”，并扩充了“特殊急袭部队”，将强了应对恐怖袭击的机制等，强化了社会的安全保障。

最后，奥姆真理教的勃兴、“东京地铁沙林事件”的发生，尽管有其特定的时代背景，但是也从深层次反映出了日本人进入福利社会后精神层面的空虚与迷茫。据日本媒体事后的调查发现，奥姆真理教的成员大多数都是拥有高学历、高收入的群体，他们本应拥有独立的思想与价值观判断，但也恰恰正是这些人成了麻原彰晃最忠实的信徒。

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奥姆真理教是如何让这些精英群体甘心成为信徒的，这才是需要真正解答的问题。

诚然，与1995年时相比，今时的日本社会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然而与彼时相同的“孤独”“对现实不满”“精神空虚”等问题依然存在。奥姆真理教被铲除了，麻原彰晃也已经不在了，但这不代表未来不会出现一个新的诱导年轻人的“奥姆真理教”。围绕奥姆真理教的一系列刑事审判确实完结了，不过它所留下的谜团却依然还在，而这才是真正需要追问解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