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月15日(2018)观网转载的施一公于2014.9的演讲说开去

今天逛观网的时候偶然看到这篇文章。我想谈几点。

首先,这篇文章的原标题是《施一公:这种状况不变,中国高校没有前途》。

原文中并没有提及施一公说过这句话,原文所说的是

其实,我很乐观,我每天都在鼓励自己:我们的国家很有前途。尤其是过去两年,我真切的看到希望。现在无论是在政治领域,还是在教育领域,深层次的思考和变革,这个大潮真正地开始了。在这样的大潮中,我们每一个人做好一件事就够了,实事求是地讲出自己的观点,在自己的领域内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我们的贡献。这样,我们的国家就会大有前途

这是我利用文字搜索功能唯一搜索到的跟关键词“前途”有关的段落。由此可见我们的记者非常能够读出施一公的画外之音,但是我还是想替施一公说一句:“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其次,关于施一公的演讲。诚实地说,我看了这篇演讲稿就知道这篇文章施一公确实没有找人代笔,也确实是一心沉浸于研究的,否则正如网友所提及的几个鸡汤类型的小故事肯定不会放在这里。这几个鸡汤我并不准备讨论,因为确实很无聊,连反驳的价值都没有。但是施一公的核心论据还是值得一提的。

1A. 论点一:研究型大学从来不以就业为导向,从来不该在大学里谈就业。这句话我是赞同的,但是其论据却相对欠缺。

清华70%至80%的高考状元去哪儿了?去了经济管理学院。连我最好的学生,我最想培养的学生都告诉我说:老板,我想去金融公司。

这差不多是其论据了,但是有几个问题需要搞清楚:

        1. 高考状元很优秀吗?答案是不确定的。一般都知道,大学里面大神大都不是来自于高考,而是来自于竞赛的。高考状元在一群集训队中能够脱颖而出的不是没有,但是也不多。高考的结果多多少少跟运气是相关的,高考前一百名至少都不存在任何决定性的差距。因此这个数据能不能说明我们最优秀的人才都跑去做金融了呢?不能。至少据我所知,绝大多数通过竞赛保送的同学都是留在基础科学部门进行研究的。

        2. 数学系、物理系做金融是怎么回事?除开那些一开始就决定通过数学系读金融数学的同学以外,绝大多数人并不是因为金融赚钱而去转金融的,恰恰相反,是他们在自己的本职领域不能很好的谋求一份教职,才最终转去华尔街做金融的。

        3. 文中所述的情况又是另外一回事。据我所知,施一公应该是一个生物系的教授,他手下的学生我估计应该是生物系的,看样子数理基础不错,这才有素质转去做金融。不过这种情况大概是属于做生物搬砖搬得太枯燥才会想到转行。2014年的时候施一公应该才决定上Cryo-EM没多久,(在下懒,只是凭借当时的印象胡说八道而已),成果不一定出得来,有人为此感到灰心丧气也是很正常的。

由这个话题说开去,为什么很多人不能在数学系和物理系谋求一份教职?因为大多数时候数学和理论物理的研究是靠新的思想推动的,很多时候旧有的手段就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这个跟工程科学是不一样的,不是我用什么方法逐渐逼近求一个近似解就可以了。前几年望月新一用自己发明的语言证明了ABC猜想,到现在也没有公论他是否真正证明出来了,这是因为他的话语体系几乎是跟现代数论相比另起炉灶了,即使是专门做数论的人也得从头学起。其真伪暂且不论,光是构造这样一套体系也绝非常人所能。这也导致了大部分博士生和postdoc不过是在整个数学和物理的大厦上修修补补,没有什么不可替代性。但是遗留下来的(容易修补的)问题总归是少见的,这就决定了大多数靠解决这类问题为生的人只能有一小部分留存下来。分流的其他人只能往类似生物方向这种比较热门的问题里面钻。

现在生物方向热门几乎是一个大趋势,Nature,Science大部分的版面都是留给了生物的,不是说生物有多重要,实际上是其他方面要出比较好的结果实在不容易。

再说经管和金融的问题。我自己跟这个方向基本上是完全绝缘的,但是从常识上来讲,经管和金融实际上是两个不同的方面,经管主要是说的市场营销、企业管理的相应问题;金融则是一个数字游戏。我认为我国还是相对需要前者的,但是并不是现在需要的这个方法。

现在我们的经管学院、光华管理学院在干什么呢?在培养所谓的商界精英。但是覆盖中国大江南北的急需转型升级的并不是这些精英梦寐以求的五百强巨头,而是从改革开放初期开始的家族式实业。这些家族式的企业规模不大不小,但是却是工业的基石。其中大部分尚且还依赖着熟练工的手艺吃饭。如何让这部分企业转型升级,提高生产效率,实现科学的现代的人性化的管理模式,这不是那些商界精英所考虑的问题,但是确实是商学院、政府所应当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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