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扬世界杯风闻日记(3):华夏人,夷狄人

东亚强队日本队首战击败了南美强队哥伦比亚队。比赛结束后,日本球迷在场上高高举起了写着“勝利”二字的牌子,纵情欢呼。

“勝利”这两个汉字,每个中国人都认识,但中国人却从来没有机会在世界杯赛场上将这两个字亮出来、喊出来。这个资格,这份光荣,多年来都为日本人和韩国人所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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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中国人不是不想。

组团去世界杯给本队加油,赛场上用红旗和汉字遮天蔽地,本队赢了球之后彻夜狂欢…中国人想不想?干嘛不想!

电视解说员都是参加过世界杯的战神,前方记者都是联赛俱乐部的名将,整个世界杯赛三十多天粗犷之风呼啸、狂傲之气飞腾…中国人想不想?干嘛不想!

但是都没有。世界杯的中国面貌,是瓷娃娃主播记者和足球宝贝,是五花八门的中国商品,是出钱给别人捧场的赞助商。还是那句话:除了中国队没去,别的都去了。

当然,日子还得过,而且还得乐呵呵地过。网上的段子说:中国确实强大了,像踢足球这么累的事,国人都不怎么干,叫欧美人踢给我们看,我们喝着冰啤酒,撸着串看着那些洋人在场上玩命地为我们表演,做中国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累死那帮孙子!

一边是男性、阳刚、征战、自豪,一边是女性、阴柔、劳动、自嘲,四年一次,世界与中国一分为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其实,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种一分为二的世界,历史上一直都存在,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当然,那时不是足球世界杯,那时就是真刀真枪的战争,但不变的是,一边是男性、阳刚、征战、自豪,一边是女性、阴柔、劳动、自嘲。

我在上一篇中说了,今天的足球世界杯,就是人类战争的文明化和去兵器化,除了没有刀枪闪亮战马嘶鸣,并且按照游戏的规则来进行,其他的都和古代的战争一样。靠勇气取胜,靠力量取胜,靠精神取胜,靠战术技术取胜,靠作战经验取胜,这些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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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有很多时期,都是中原的华夏人只劳动生产不骑马打仗,而草原的夷狄人只骑马打仗不劳动生产。如果历史能够像纪录片一样重放,人们就会发现,那时候的内亚大草原上,常常上演着游牧部落之间你死我活的残酷战争,胜者称霸北方乃至整个中国;而长城以南的中原人,大多数都在勤劳地从事着各种生产,靠纳贡与和亲维持着脆弱的和平。整个战争世界的一分为二,与今天的足球世界并无两样,同样也是除了中原军队没去,其他都去了。

蒙元时期最为典型,那时的军事中心和贸易中心都在北方和西部,原属于宋朝地界的中原地区,沦为纯粹的生产基地。若按夷夏之分,也就是夷狄人都是战士和贵族,华夏人都是农人和奴隶。

中原华夏人不善征战,精于生产,这个历史传统,甚至早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开始了。春秋时期位于中原腹地的小国,早早就都亡了国,战国时期的七雄,都是与四周蛮夷戎狄混居的边疆大国,而最后灭掉六国实现统一的秦国,根本上就是个戎狄国家。

秦朝以后,长城内外,游牧战争文明与定居生产文明两者之间的此消彼长,就一直都在进行之中。其中的基本规律是:只有全面和频繁的战争,才能把定居生产文明中的尚武精神和战争能力重新焕发出来,而只要和平时期持续一段时间,定居生产文明中的腐化堕落必然发生,而且和平时期越长,腐化堕落的程度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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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汉武帝到王莽,不过只有40多年,但对于腐化堕落的发生,时间已经足够了。一度号称虽远必诛、令四海宾服的大汉帝国,在王莽准备要征讨匈奴时,竟然无兵可用。《汉书·王莽传》这样记载:“又博募有奇技术可以攻匈奴者,将待以不次之位。言便宜者以万数:或言能度水不用舟楫,连马接骑济百万师;或言不持斗粮,服食药物,三军不饥;或言能飞,一日千里,可窥匈奴;莽辄视之,取大鸟翮为两翼,头与身皆著毛,通引还纽,飞数百步,堕!莽知其不可用,苟欲获其名,皆拜为理军,赐以车马,待发。”

这是中国历史上最滑稽的场景之一。虽然是两千多年前的事儿,今天来看仍有参考意义。我一直都在说,中国足球的问题,是文化的问题。说得更明白些,大文化缺失与小文化泛滥,在中国是一个延续两千多年、深植于游牧战争文明与定居生产文明之间“文明冲突”当中的大问题,历史上多次发生,今又发生。如此而已。

将夷夏之分与世界杯足球挂上钩,在今天算是政治不正确,这里就不展开说了。有兴趣的读者,自己去读历史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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