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洪华：百年变局视角下的中国外交理论与实践创新（2009-2019年）｜现场

【编者按】9月21日，清华大学国情研究院主办的“国家发展与治理现代化”论坛在清华大学隆重举行（聚焦｜国家发展与治理现代化论坛圆满举行）。来自国内外十余所高校和研究机构的近三十位在经济学、政治学、公共管理学领域取得突出学术成绩的中青年学者报告了新近研究成果。

同济大学中国战略研究院院长，同济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院长门洪华就“百年变局视角下的中国外交理论与实践创新（2009-2019年）”发表主旨演讲。本文系门洪华教授现场讲稿，经授权发布。

Editor's Note: In the keynote speech delivered by Men Honghua,  "China's Diplomatic Innov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rofound Change",  he pointed out that in the past 70 years since the founding of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China's relations with the world have changed dramatically, in which diplomacy plays a key role in safeguarding China’s development in the world.  Current world development is no longer centered around the western countries. In another world, the western countries are not the only center. We are still in the early stages of this profound change that is unseen in a century. We are also situated in a critical point of reforming the international system and the intersection of expanding the world economy, where each country has many differences, confusions and worries. The external pressure and impetus brought by the global economic crisis in 2008 prompted the innov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of China's diplomatic theory.  In the face of the epoch-making change and through bold exploration, China's diplomacy has strengthened its initiative in taking a more active role to promote the world’s common development. 

新中国成立70年来，中国-世界关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外交发挥着保驾护航、全球开拓的关键性作用。70年来，中国外交在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的战略视野之中，捍卫和拓展国家利益，塑造国际环境，为中国崛起保驾护航。

70年的中国外交着眼于思想理论和实践创新，实现了从专注国家利益维护到推动国家利益全球拓展、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使命创新，实现了从游离于经济全球化之外到全面融入国际社会、进而发挥引领性作用的身份转变，实现了从国际体系的革命者、国际公共产品的消费者到全球合作的引领者、国际公共产品重要提供者的角色转变。十八大以来，中国致力于两个构建——即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理想、以构建新型国际关系为抓手，推动中国外交迎来全球拓展的新时代。

冷战结束是世界迎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兆，世界迎来了大发展与大动荡并存的时代。

进入21世纪，世界格局发生根本性变革，其重要标志就是2008年欧美债务危机引致的全球震荡，2009年二十国集团取代八国集团（G8）成为全球经济合作治理的主要平台，中国致力于在国际事务中发挥积极作用，扮演着发展中世界与发达国家之间桥梁与纽带的新角色。

2009年，国际形势发生了自冷战结束以来最为深刻复杂的变化。以全球金融危机应对为开端，世界酝酿着疾风暴雨，大国关系波折丛生，中国周边亦进入多事之秋，促使中国进入战略调整新阶段，中国外交迎来开拓创新的十年。

以下，我谈三个问题：百年变局与中国外交，认识习近平外交思想的形成和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理论的丰富发展，剖析中国外交实践。

百年变局与中国外交创新

变局是世界之常态，而习近平总书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战略判断则具有特定含义。冷战结束以来，我们长期秉持和平与发展的主题判断，强调世界发生深刻变化、处于大变革大调整之中，密切关注全球变革对中国发展的影响，并以此为基础调整外交战略布局。党的十八大报告强调“当今世界正在发生深刻复杂变化”，党的十九大报告全面论述“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习近平站在人类历史演进的高度，深刻把握时代风云，做出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战略判断：“当前我国处在近代以来最好的发展时期，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他强调，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变局中危和机同生并存，给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带来重大机遇。

百年变局的到来，与冷战结束以来的国际风云变幻密切相关，与大国兴衰、发展中大国群体性崛起密切相关，与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催生的西方蜕变密切相关，与新一轮科技革命加速重塑世界密切相关。现在的变局是从西方中心到非西方中心，或者是西方中心和非西方并列的大变局。我们尚处于百年变局前期，国际体系变革接近临界点，世界经济前行站在十字路口，各国出现诸多分歧、迷茫和忧虑。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讲话指出，“我们要站在世界历史的高度审视当今世界发展趋势和面临的重大问题。”

面对百年变局，中国秉持战略定力，拓展战略远见，深化战略运筹，实现战略创新，积极把握和创造战略机遇期，构建以融入-变革-塑造为核心的和平发展战略框架，致力于丰富和平发展、规划崛起之后，创造性地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新型国际关系、正确义利观等引领世界发展潮流的新理念和新思想，并积极运筹战略布局，推动“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实施，在世界经济治理、国际金融秩序、全球基础设施建设和东亚全面合作等领域积极作为。

中国外交理论的创新与发展

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引致的世界变局为中国外交思想理论创新提供了外在压力和动力，中国特色大国外交思想理论开始酝酿。习近平牢牢把握中国和世界发展大势，深刻思考人类前途命运，提出了一系列富有中国特色、体现时代精神、引领人类发展进步潮流的新理念、新主张、新倡议，积极推进外交思想理论创新，形成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外交思想。

其核心内容是：坚持以维护党中央权威为统领加强党对对外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坚持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使命推进中国特色大国外交；坚持以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为宗旨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坚持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根本增强战略自信；坚持以共商共建共享为原则推动“一带一路”建设；坚持以相互尊重、合作共赢为基础走和平发展道路；坚持以深化外交布局为依托打造全球伙伴关系；坚持以公平正义为理念引领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坚持以国家核心利益为底线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坚持以对外工作优良传统和时代特征相结合为方向塑造中国外交独特风范。

2018年6月召开的中央外事工作会议，确立了习近平外交思想的指导地位。

应对百年变局的中国外交思想理论创新，体现在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的战略高度上。2009年以来，中国从一超多强的格局中脱颖而出，世界大多数国家期待从中国发展中受益。当前，全球经济治理深度变革，中国迎来与世界共同发展的新契机。统筹两个大局，积极塑造战略机遇，是当代中国外交的战略基准，推动中国确立了以发展为导向的国际合作思想。

应对百年变局的中国外交思想理论创新，体现在聚焦自身发展的战略基础上。2009年以来，面对世界变局，中国领导人立足国情、世情，预防可能出现的“中等收入陷阱”风险和“修昔底德陷阱”风险而进行战略判断和积极筹划。中国深刻认识到大而不强的底色仍在，强调首先做好自己，进一步夯实中国和平发展的国内基础。

应对百年变局的中国外交思想理论创新，体现在夯实地区重心的战略支撑上。从历史的角度看，没有一个真正的世界大国不是先从自己所在的地区事务中逐渐占主导地位而发展起来的。中国深刻认识到东亚和周边的重要，提出亲、诚、惠、容的新主张，致力于编织周边伙伴关系网络，发展睦邻友好、守望相助的周边关系。提出打造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升级版、建立亚投行、建设“一带一路”等重大倡议，大力提升与周边国家的战略合作关系。

应对百年变局的中国外交思想理论创新，体现在密切关注全球的战略广度上。习近平创造性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新型国际关系、正确义利观等外交思想理念，展现出复兴的世界理想和宽广的全球视野。人类命运共同体回答了人类社会向何处去这一时代之问；新型国际关系是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路径；正确义利观是实现新型国际关系的道义保障，也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现实前提。

应对百年变局的中国外交思想理论创新，体现在推进中国特色国际合作理论的战略深度上。世界和平发展的未来，系于国际合作一途。融通世界机遇与中国机遇，走互利共赢之路，是新时代中国和平发展道路所秉持的基本理念，也是中国推动国际合作深化的重要出发点。共建“一带一路”，深刻体现了中国国际合作理论的新发展，尤其是以发展为导向的战略选择。中国国际合作理论以命运共同体为指向、以共同利益为前提、以共赢为目标、以积极承担大国责任为重要条件。

中国外交实践创新的体现

面对百年变局，中国外交大胆探索，加强能动性和主动性，推动向奋发有为战略转型。

中国外交实践创新体现在，走开放发展之路，夯实通过全面开放实现国家实力和国际影响力的双提升。开放是国家和平发展的必由之路。2009年以来，中国坚定不移奉行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积极推进放宽市场准入等重大举措，发展开放型经济。中国加大国内开放力度，实施大幅度放宽市场准入，创造更有吸引力的投资环境。以深化区域协调发展为抓手，促成陆海内外联动、东西双向互济的开放格局。

中国外交实践创新体现在，推动形成动态稳定、均衡发展的大国关系。2009年至今，大国关系纵横捭阖，从同舟共济到同舟共“挤”，经历了戏剧性的变化，也给了中国大幅度调整大国关系的契机。

首先，保持中俄关系的稳定发展是中国应对大国关系变革的重要条件。2019年6月，中俄宣布发展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进一步推动两国发展战略紧密对接、发展利益深层融合、民心民意亲密交融。

其次，中国稳健应对中美分歧，防止中美竞争与冲突引致全球震荡。中美关系在“修昔底德陷阱”的边缘徘徊。2009年至今，中美外交几经折冲，虽有新型大国关系的探求和“协调、合作、稳定的中美关系”的定位，但双方在许多问题的严重分歧无法掩盖。中美关系的关键在于加强战略管理意识，在宏观层面的高层往来、中观层面的功能领域合作和微观层面的危机管理上善加统筹；同时要加强对重大分歧的管控，防止冲突调门升级导致安全困境式的情势。

其三，中国在对欧关系上积极推进“无敌国外交”，推动与欧洲诸大国关系的均衡发展。中国致力于构建中欧“和平、增长、改革、文明”四大伙伴关系，与欧洲大国的关系实现了新发展。

其四，中国稳健应对来自日本的战略挑战，推动筑牢两国关系的底线，促使中日关系止跌企稳，逐渐回归理性务实发展轨道，开启化竞争为协调的新时代，为应对美国全面战略竞争而筹谋。

其五，确保中印关系稳定发展，把握合作推动发展中大国多边合作的大局。2009年以来，中印国力并行崛起，两国都努力避免“龙象之争”的陷阱，谋求共同发展的友好相处之道。

鉴于上述大国关系互动密切，中国致力于逐步构建以应对中美战略竞争现实和战略对抗风险为核心的大国平衡格局，以维系全球战略格局的动态稳定。

中国外交实践创新体现在，推动周边关系的稳定和深化发展，筑牢中国全面崛起的地区支撑。2009年，“中国威胁论”在周边沉渣泛起，美国战略东移，日本加速右转，中日地区竞争趋于激烈，东亚领土领海纠纷加剧。中国深刻认识到，惟有稳定东南亚和周边，中国才能夯实全面崛起的地区支撑。2013年10月中央周边外交工作座谈会的召开和“亲诚惠容”四字箴言的提出标志着中国周边战略的新调整。中国重视东南亚的价值和中国-东盟合作的示范效应，积极应对南海问题和朝核问题上这两个东亚“火药桶”。中菲关系迅速回暖，中朝关系强势回暖，稳定了局势。在中美战略竞争深入展开之际，中国以开放包容为原则、以合作发展为导向的周边战略发挥着关键性的作用。

中国外交实践创新体现在，深化与发展中国家的制度化合作，积极推动新合作机制的形成。发展中国家在中国战略布局中占据基础性地位。中国以正确义利观为引领创新发展中国家关系，制度化合作成为中国深化与发展中国家关系的重要方向。肇始于2000年的中非合作论坛、2004年的中阿合作论坛、2012年的中国-中东欧国家合作、2014年的中拉论坛等均为“一对多”的新型合作机制，与中国-欧盟合作机制、中国-东盟合作机制一起构成了覆盖世界主要地区的中国对外合作框架体系；而金砖国家机制则是发展中大国制度化合作的新平台，体现了跨洲际的崭新特征。可以说，中非合作论坛、中国-中东欧合作机制、金砖合作机制是南南制度化合作的突出案例。

中国外交实践创新体现在，积极参与全球治理，打造全球伙伴关系网络。2008年以来全球治理危机的应对，为中国在地区和全球事务中发挥建设性作用提供了难得的战略空间，积极参与全球治理被视为中国走向世界大国的必由之路。中国抓住应对全球治理危机的契机，大力推进国家战略体系建设和国家治理能力提升，在全球和地区两个层面加强国际合作，尤其是经济治理层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发动机作用，成为全球治理的积极推动者。将中国发展放到全球视野中，提出系列“中国方案”，“中国方案”以完善全球治理机制为核心目标，以伙伴关系网络为全球视野，以东亚和中国周边为地区重点，聚焦中国熟悉、有优势的经济和金融领域推动全球治理深化。

中国外交实践创新体现在，倡导共建“一带一路”，推动实现周边、发展中国家和全球合作的统筹。“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与国内外情势变化密切相关，是中国国家理想与世界理想相辅相成的表达，也是当今世界最受欢迎的国际公共产品。

2009年迄今，在百年变局的战略视野之下，中国外交奋力开拓，主要经验在于：第一，坚持党的领导和习近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指导；第二，以恪守和平发展为基础，牢牢把握中国发展大局和工作全局；第三，强调宏大的理想支撑和现实的路径选择相结合。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时代世界理想体现了将中国与世界和平发展相统一的全球视野、世界胸怀和大国担当，构建新型国际关系、秉持正确义利观、共建“一带一路”则是重要战略抓手。上述理想与现实的结合展现了中国的历史使命感和时代责任感，代表了中国以互利共赢为导向、积极承担国际责任、努力做出世界贡献的战略承诺。

英文编辑｜王其珍 王弘书

摄影｜于娟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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