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躲避堵车，他们在市中心屋顶上建了栋别墅

在电影中，追逐戏的高潮往往在天台上发生，被追逐者一旦上了天台，往往陷入绝境，退无可退。

而在现实世界中，天台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绝境般的存在。

“天台贫民窟”广泛存在于世界各大城市中。楼下的繁华和这些居民无关，他们蜷缩在草草搭起来的屋中，忍受着缺水、断电的生活。一旦住上了天台，基本也就等于被生活逼到了绝境。

在香港深水埗，比网络上广为流传的“棺材房”更惨的，便是这些天台屋。这些用废砖瓦和铁皮搭建起来的房屋不仅拥挤，而且危险。屋中的居民不仅需要忍受炎热和鼠患，还要承受台风过境时屋倒人亡的风险。

2001年，在柬埔寨金边，一场大火摧毁了整个“空中村庄”。这个“村庄”由修建在几个公寓楼顶上棚户群组成，200多个天台屋中挤了1000多人，所幸火灾最后没有造成死亡。

● 香港深水埗的天台屋 / 网络

天台总会和贫穷挂钩，但在印尼雅加达，这个城市的屋顶上，可能住着这个城市最富有的一群人。

今年六月底，一则推特空拍照片让雅加达市中心的空中住宅区都会公园(Cosmo Park)曝了光，这则推特实现了2万多的转发，成为了当地人的热议话题。

图片中，印尼首都雅加达一座购物中心的屋顶上，整齐地排列着一个别墅群。

● 屋顶上的别墅群 / 网络

拉近一看，这住宅区设计形态十分豪华，除了每一户都是两层楼的独立洋房，还有公园绿地、游泳池、网球场等完整的运动健身设施。

● 别墅区的网球场 / 网络

这简直就是印尼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居住地，而且竟然位于最繁忙的市中心而没有人知道，让大家在社交媒体上互相转发而爆红。

爆红之后，大家也才发现，同一家公司在华人居多的北雅加达，拥有的另一家叫“印尼购物中心”的顶楼也兴建了更大更豪华的住宅区，就取名叫做别墅群(The Villas)。

这个社区只有78户，每户两层楼，有三房加佣人房。从2009年开始，就有人陆续入住。

住户大部分也都是在市中心工作的创业家或外国人，收入也比一般人高出许多，这一点从租金最少要一个月2500万印尼盾(约1750美元)就可以看出来。若要购买，每一户也至少要60亿印尼盾(约美金42万)，也因此有人笑说，这可能是印尼人均所得最高的地方。

● Cosmo Park 近景 / 网络

更重要的是，这个空中空间提供了绝佳的“隔离感”，不管楼下有多么拥挤和混乱，都与这里无关。

这个住宅区严禁外人参观，必须刷住户专用磁卡才能到达楼顶。此外，还有保安人员全天检查大厅出入口，不让其他人进出，确保住户享有绝对的宁静与隐私。

当其他人还在车流中挣扎回家的时候，住户已经坐在餐桌前，享受晚餐和观看窗外的夜景，或者陪小孩在没有外人打扰的社区中骑自行车。

楼上社区的宁静和楼下市中心的拥挤繁忙形成强烈的对比，其他人牺牲了晚餐和家庭时间在塞车中，这也是住户觉得最骄傲庆幸的地方，但也不得不说，这样的设计的确是独树一帜。

● 雅加达天际线 / Pinterest

也因为社交媒体引起的风潮，让许多人开始询问，为何这么好的一个建筑案例在过去十年都没人听过？为什么到现在只有一家建设公司在做呢？是当时只开放邀请赏房购买？还是自己知道不能大肆宣扬？

政府不愿管的富人乐园

其实，这样的建筑案例，存在很多潜在问题。

一般来说，购物中心顶楼的规划是停车场，而不是社区建筑，若当时的设计没有把建筑重量纳入购物中心承重考量的话，未来也很有可能发生潜在危险。

此外，社区是否通过消防安检？消防车和救护车是否能够到达顶楼？似乎也没人注意。

政府没有管这件事，更准确地说，他们不愿意管。在现在的雅加达首长眼里，这关系不到数百人，而且也没有立即的危险性或急迫性，几乎可以确认这是一件他不会处理的事。

● 建在屋顶的别墅群，同样面临“天台贫民窟”的困难——消防问题 / 网络

雅加达市中心的地价在飞涨，脑筋动得快的公司或企业，也自然会想在价格昂贵的土地上创造出更多收益。利用现有的购物中心建筑，在顶楼加盖高价房子贩售或出租，或者提供其他更有价值的商品或服务，都是对市场正常的反应。

但这样的前提下，政府官员的思维，更新法规的速度，违法案例的处理程序并没有与时俱进。庞大的购物中心已经建成，但依照政府规划，这里可能是汽车零件区用地，购物中心也有可能是以修车厂的名义开始施工的。

政府会逼得企业先做再说，直到木已成舟，至无法挽回的局面。企业也因此一直在灰色地带游走，甚至在未来面对法律惩罚。不知道政府是接受贿赂才肯放行，还是故意揪住企业的尾巴，到时可以依法罚款中饱私囊？

网络发达的年代，类似的案例会越来越多，雅加达政府的态度和标准，似乎还是步履蹒跚地前进，或者借故拖延，然后丢给以后的官员面对。

规划难题

新的规划一拖再拖，但雅加达已不堪重负。

雅加达土地面积并不大，总共只有661.5平方公里，但是每平方公里平均人口密度却超过1.6万人，若加上大雅加达地区每天进出的两千万人，人口密度高达每平方公里接近5万人。

但人多地少并不一定引发严重的城市病，雅加达也不是世界上人口最稠密的城市——韩国首尔、中国上海和深圳的人口密度，都和雅加达差不多，但是它们远没有雅加达拥堵。

● 雅加达是世界交通最拥堵的城市之一 / 网络

在过去独立的74年期间，印尼一直是个贫穷国家，即使到了今天，年人均所得也不到4000美元。

过去数十年来，土地价格高昂，加上政商利益的结合，雅加达逐渐演变成了畸形的发展。

加上印尼独立之后几乎都是极权时代，在钱与权的巧取豪夺之下，大家以发展经济为名，雅加达在过去的74年期间从来就没有一个新的，而且完整的城市规划。

直到今天，能够找到的雅加达城市规划，还是殖民时代荷兰人留下来的，而且已经超过百年，早已被束之高阁。

● 18世纪的雅加达，当时是荷属东印度的首都，名字叫巴达维亚 / Wikipedia

而独立之后开发的地区，马路大部分则是弯曲狭窄，将最大的土地面积用来谋利，任何人来到雅加达市中心，都可以看到荷兰时代的规划格局。

但一离开市中心，也马上就可以感受到毫无章法和没有完整规划的局面，让许多人对雅加达的发展扼腕，除了塞车之外，也看不出东南亚第一大国的格局。

现在大雅加达地区人口已经膨胀到三千万，过去荷兰时代方块分明的区域规划早被切割得杂乱无章。

应该是直线的道路，到了某些地方却会拐弯；应该是八车道的大马路可能也会缩减成一半；应该有公共设施的地方可能也会被极小化，而将住宅或商业设施最大化等不一而足的现象。

● 雅加达的荷兰式建筑 / 网络

除了拥堵，雅加达还经常遭受洪水侵害。

地形因素自然是洪涝灾害频发的重要因素。雅加达位于一个低洼的盆地中，接近40%的面积位于海平面以下；再加上南高北低的地势，南部山地的河流汇集在北部低地，使雅加达成为一个水网密布的城市。

在防洪问题上，雅加达本就无地利可言，糟糕的用地规划进一步加重了这个城市的水患。

作为一个政商中心，自然从全国各地吸引大量涌入首都地区寻找梦想的人。印尼政府无法将外来移民拒之门外，也无法阻止他们在当地定居。

一些蓝领，或者依靠劳力生活的弱势群体，就纷纷用垃圾填河造地，住在大量垃圾堆积起来的河床土地上，也因此造成一下雨，雅加达就变成水乡泽国的情景。

● 除了交通拥堵，雅加达也常常面临水患的威胁 / 网络

即使占据河川地的人，也因为人数太多，雅加达政府也无力强制搬迁，因为这些都是一无所有的弱势，稍有不慎就会引发骚乱，只能好言相劝，甚至提供免费住宅，但因为距离遥远，成果极其有限。

今年8月，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宣布，将把首都从雅加达迁移到加里曼丹岛东部，预计2024年开始。

印尼政府提出了改造雅加达的计划。他们将延长现有的供水管道，并且修建更多的轨道交通和公交专用道。

但“修旧”总比“立新”要困难。雅加达改造工程的预算，比建设新首都还多了130亿美元。对于印尼来说，建出一座新首都远不是问题的终极解决方法，或许只有改造了现在的雅加达，才能确保下一个雅加达不会出现。